苏枕月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投进山门口的僵局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林今宇的脸色瞬间变了，厉声喝道：“枕月！回来！”
二皇子却笑了，玄色锦袍在风里微动：“苏姑娘倒是比你母亲爽快。那就请吧，带我去找我的好侄子。”
“不必去远的地方。”苏枕月站在海棠树下，目光扫过二皇子，又看向柴堆的方向，声音平静，“他就在这。”
顾砚棠猛地从柴堆里站了起来，灰布衣衫沾着木屑，眼神里带着震惊和不解。苏枕月冲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信我。”
二皇子看到顾砚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换上那副虚伪的笑：“砚棠，跟叔叔回家吧，魔域才是你的家。”
“我的家早就没了。”顾砚棠的声音沙哑，握紧了手里的断木柄，“我母亲死的时候，你在哪？我父亲被魔主逼疯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二皇子语塞，脸色沉了沉，“当年的事有苦衷，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苦衷？”顾砚棠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的苦衷，就是看着我像条狗一样躲在杂役院十五年？就是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藏在山洞里，连太阳都不敢见？”
提到山洞里的孩子，二皇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知道的。苏枕月心里一紧，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些孩子本就不该存在。”二皇子的声音冷了下来，“仙魔混血，本就是天地不容的孽种。”
“你胡说！”苏枕月往前一步，挡在顾砚棠身前，“他们和我们一样，凭什么要躲躲藏藏？三百年前的恩怨，凭什么要他们来偿？”
“凭他们流着仙魔两界的血。”二皇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淬了毒的冰，“就像你，苏清辞的女儿，注定要被这场恩怨缠上。”
“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苏枕月突然问，“是顾砚棠，还是……混沌镜的碎片？”
“混沌镜”三个字一出，二皇子的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怎么知道？”
“我母亲的旧书里写的。”苏枕月拿出那本残破的《草木心经》，翻到夹着海棠干瓣的那页，“你说她偷了魔域至宝，其实偷的是混沌镜碎片，对不对？你怕她用碎片穿越时空，揭露魔主的阴谋，才逼我父亲杀了她！”
顾砚棠猛地看向二皇子，眼神里的震惊变成了滔天的恨意：“是真的？你早就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
二皇子被戳中痛处，再也装不下去，挥手就朝苏枕月抓来：“小丫头片子，找死！”
“住手！”林今宇的长剑及时挡在苏枕月身前，剑光凛冽，“有什么冲我来！”
顾砚棠也同时出手，断木柄带着劲风，首逼二皇子的面门——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根本不像个常年劈柴的杂役，倒像个修炼多年的高手。
二皇子没想到他敢反抗，慌忙后退，玄色锦袍被木柄划破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护心镜，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海棠印记。
“这是……母亲的护心镜！”顾砚棠的声音发颤。
二皇子看着护心镜，眼神复杂，突然叹了口气：“砚棠，当年我不是不想救你母亲，是魔主用你的命威胁我……”
“我不信！”顾砚棠的木柄再次挥出，却被苏枕月拉住。
“别冲动！”她低声道，“你看他的护心镜，背面是不是刻着字？”
顾砚棠的动作顿住，二皇子下意识地捂住护心镜，却还是被林今宇看清了——背面刻着“清辞”两个字，字迹娟秀，显然是女子所书。
“这是我母亲的字迹！”苏枕月惊道，“她把护心镜留给了你，说明她信你！”
二皇子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突然对着海棠树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清辞师妹，我对不起你……当年我没能护住你，这十五年，我一首在找砚棠，想告诉他真相，可魔主盯得太紧……”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顾砚棠和林今宇。
“真相是什么？”苏枕月轻声问。
“三百年前，魔主想利用混沌镜打开时空裂缝，放出被封印的上古凶兽，统治仙魔两界。”二皇子的声音发颤，“清辞师妹发现了他的阴谋，偷了碎片想毁掉，却被魔主反咬一口。他逼你父亲杀她，否则就杀了五岁的砚棠……你父亲是为了保砚棠的命，才……”
顾砚棠的木柄“啪”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海棠树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父亲不是不爱母亲，而是用最痛的方式，护了他一命。
林今宇也愣住了，握着剑的手松了松，三百年前的仇恨，好像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二皇子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半块混沌镜碎片：“这是我当年偷偷藏起来的，剩下的两块，应该在你们手里。”
苏枕月和顾砚棠同时摸出自己的碎片——她的在玉佩里，他的藏在衣襟里，三块碎片放在一起，发出淡淡的白光，映得海棠树的叶子都泛着光。
“魔主很快就会发现碎片现世，”二皇子站起身，眼神凝重，“他要的不是碎片，是能驱动碎片的木灵根。枕月，你和你母亲一样，是唯一能毁掉裂缝的人。”
苏枕月看着手中的碎片，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的选择。有些责任，躲不过去，只能扛起来。
“山洞里的孩子……”顾砚棠低声问。
“我会派人护着他们。”二皇子的声音软了些，“是我欠他们的。”
山门口的风停了，海棠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诉说三百年的委屈。苏枕月看着顾砚棠，看着林今宇，看着二皇子，突然觉得，那些横亘在时光里的仇恨，或许真的能像这三块碎片一样，慢慢拼凑出和解的模样。
清玄长老拄着木杖，看着这一幕，悄悄抹了把眼睛，对着海棠树笑道：“清辞啊，你看，孩子们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