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门的搜查风波暂时平息,但辰霄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他像一只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将气息收敛到极致,透过窗缝的缝隙,默默观察着百草巷的日常。
巷子里的生活节奏缓慢而规律。天刚蒙蒙亮,便有穿着粗布短褂、大多只有锻体境修为的灵植夫们,背着特制的药篓和工具,三三两两走向巷子深处那片被简易篱笆围起来的区域——百草巷的公共灵田。
辰霄的目光,更多落在了隔壁那家名为“青木斋”的低阶药材铺上。店主王管事每日清晨都会在店门口支起一个小摊,摆放一些品相普通、年份尚浅的灵草幼苗和成捆的灵谷、灵蔬,供巷子里的灵植夫们购买或换取。他偶尔也会指点几句种植的诀窍,在灵植夫中颇有威望。
“灵植夫…” 辰霄低声自语。这是他在青岚城目前能接触到的最不引人注目、也相对安全的身份。既能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掩护,接触灵植,或许也能为他的修炼提供一些新的“薪柴”。
他需要尽快掌握这门技艺。
接下来的几天,辰霄深居简出。白天,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狭小的房间内,一边运转《葬神经》巩固开脉西重的修为,炼化体内残留的驳杂气息;一边则通过窗户,仔细观察巷子里灵植夫们的劳作细节,以及王管事在摊位上讲解的只言片语。
他强大的灵魂感知力(得益于吞噬和洛清璃的残魂影响)让他的学习能力远超常人。很快,他便记住了几种最常见的一阶灵草(如凝露草、赤阳花、地根藤)的形态、生长习性,以及灵植夫们松土、布雨、引光、梳理灵气的几个基本动作和法诀。
但这只是皮毛。真正的核心,在于如何引导自身灵力,与灵植沟通,梳理其脉络,引导天地灵气滋养其生长。这需要实践。
机会很快到来。
这天傍晚,王管事正准备收摊,摊位上还剩下一小捆品相不佳、蔫头耷脑的凝露草幼苗,以及一小袋散发着微弱土属性灵气的褐色土壤——下品灵壤。
“王管事,这些…怎么卖?” 辰霄走出客栈,来到摊位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生涩而好奇,像一个刚入行的新手。
王管事抬眼看了看辰霄,对这个在云来居住了几日、气息内敛的年轻人有点印象。“凝露草苗,五株,品相差了点,算你三颗碎灵(劣质灵石碎块)。这点下品灵壤,不值钱,你要买草苗,搭给你了。” 他语气平淡,没指望辰霄能种活这些品相不好的幼苗。
辰霄点点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三颗最小的灵石碎块递了过去。他身上还有从灰袍老者那里得来的下品灵石,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懂。
接过蔫蔫的幼苗和那袋微凉的灵壤,辰霄返回客栈。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将幼苗小心地放在窗台上,吸收着微弱的月光。自己则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前辈,这灵植之道,可有速成之法?” 他在识海中尝试沟通洛清璃。
沉寂片刻,洛清璃冰冷空灵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灵植之道,乃顺天应时,沟通草木灵性之法。你身负噬天道体,灵力霸道绝伦,本与此道相悖…”
辰霄心中一沉。
“然…” 洛清璃话锋微转,“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吞噬,亦可为滋养。《葬神经》可炼化万物精粹,取其本源。若你能逆转其意,以精纯本源反哺滋养…或可另辟蹊径。”
逆转吞噬?反哺滋养?
辰霄心神剧震!洛清璃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噬天道体并非只能毁灭,亦可…创造?
“请前辈指点!” 辰霄心中急切。
一段玄奥晦涩、却又与《葬神经》核心吞噬意境隐隐相逆的法诀片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辰霄的识海。这并非完整的功法,更像是一种运用灵力的技巧雏形。
辰霄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其中。他尝试调动体内灵力,不再是以掌心爆发吸力吞噬,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一股精纯的、蕴含着他自身生机气息的木属性灵力(这是他吞噬深渊妖藤后残留的一丝本源),按照那玄奥的轨迹运转。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习惯了吞噬的狂暴霸道,此刻要逆转其意,如同让奔腾的江河倒流,细腻入微的控制要求远超以往。灵力在经脉中磕磕绊绊,稍有不慎便会失控,重新变回吞噬之力。
一夜无眠,反复尝试,失败无数次。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辰霄才勉强能将一缕极其微弱、带着盎然生机的翠绿色灵力,稳定地凝聚于指尖。
看着指尖那缕微弱却纯净的翠芒,辰霄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振奋。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蔫蔫的凝露草幼苗移栽到一个破瓦盆里,倒入那袋下品灵壤。
指尖轻点幼苗根部,那缕翠绿色的灵力缓缓注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蔫黄的幼苗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一丝,颜色也仿佛鲜亮了一点点!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辰霄敏锐的灵魂感知力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微弱的生机复苏!
“成了!” 辰霄心中一喜。
他没有贪多,知道这只是初步尝试。接下来几天,他白天继续观察学习,晚上便回到房间,对着那五株凝露草幼苗反复练习那逆转反哺的法诀。每一次注入灵力,都小心翼翼,控制着量和频率。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多,他对这缕“反哺灵力”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
五株凝露草在他的“特殊照料”下,竟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长势明显比巷子里其他灵植夫同期种植的要好上一些,叶片舒展,隐隐透出一层润泽的光晕。
这个发现让辰霄心中有了底气。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当他专注于引导那缕精纯的生命灵力反哺灵植时,脊椎深处的九幽冥璃灯会散发出一股微弱的清凉气息,抚平他因吞噬带来的戾气和灵魂深处的躁动。这种专注的“滋养”行为,似乎对稳固他的心神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天,辰霄再次来到青木斋的摊位前。他刻意挑选了几株品相中等的赤阳花幼苗和一袋新的下品灵壤。
“王管事,结账。” 辰霄将东西放在摊位上。
王管事看了一眼,随口报了个价。他目光扫过辰霄,忽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极其微弱的草木清新气息?虽然很淡,但作为常年与灵植打交道的人,对这种气息格外敏感。
“小伙子,以前种过灵植?” 王管事一边找零,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辰霄心中一凛,面上却保持平静,摇摇头:“没有,只是…对这方面有些兴趣,自己瞎琢磨试试。”
“哦?” 王管事不置可否,将找零的几块碎灵推给辰霄,状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灵植之道,讲究个顺势而为,过犹不及。尤其是赤阳花,喜阳却畏燥,灵力滋养需缓而匀,猛火催之,反伤其根。”
辰霄心中一动,知道对方看出了些许端倪,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他点点头:“多谢管事提点。”
就在辰霄准备离开时,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名黑煞门的黑衣弟子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袍、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那年轻男子气息不弱,己有开脉境三重,腰间挂着一块更为精致的黑煞令牌。他目光扫视着百草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王管事眉头微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巷子里的灵植夫们也纷纷停下劳作,脸上露出紧张和戒备的神色。
那锦袍男子走到青木斋附近,目光在王管事和辰霄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耐,开口问道:“王管事,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生面孔在你们百草巷落脚?尤其是…身上带着阴寒气息的?”
辰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极力压制体内的九幽冥璃灯气息,保持镇定。
王管事面色如常,拱了拱手:“原来是赵公子。百草巷来往多是熟面孔,最近并无特别可疑之人落脚。至于阴寒气息…此地灵植生机盎然,若有阴寒之气,老夫自会察觉。”
那赵公子冷哼一声,显然对王管事的回答不甚满意。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再次扫过巷子里的每一个人,尤其在辰霄这个“生面孔”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辰霄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初入行散修的拘谨和茫然。
赵公子盯着辰霄看了几息,没发现什么明显破绽,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给我仔细搜!特别是那些新来的!马执事失踪之事,门主震怒,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他身后的黑煞门弟子立刻如狼似虎地分散开,开始粗暴地盘查巷子里的散修住户。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王管事脸色微沉,但并未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
辰霄握着新买的幼苗和灵壤,指节微微发白。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黑煞门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必须更快地融入,或者…找到新的出路。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巷子深处那片公共灵田,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悄然在心底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