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事件过去一周后,宋雨桐在宿舍整理行李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的右手掌心,那道淡粉色的人脸痕迹正在缓慢变化——林默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一个安详的梦。更诡异的是,每当破军铃在夜间轻响时,掌心就会传来微弱但规律的脉搏跳动感。
"这不是疤痕。"沈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拐杖靠在门框上,左腿还打着石膏,但气色比在医院时好了许多,"是魂印。"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首指宋雨桐的右手。
"林默的一部分魂魄寄生在你体内。"沈昭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就像...冬眠的种子。"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宋雨桐拉开窗帘,看见一只乌鸦撞在玻璃上,鸟喙里叼着半张烧焦的戏票——1943年7月7日,《锁麟囊》入场券。
乌鸦的左脚上系着红绳,绳上挂着一枚眼熟的银铃。
"这是......"
"周素琴的引魂铃。"沈昭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有人在收集当年的七枚主铃。"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校园广播突然刺啦作响,随后传出一段老式留声机的杂音。沙沙的噪音中,隐约能听见《锁麟囊》的唱段:
**"一霎时把七情俱己昧尽..."**
宋雨桐的破军铃突然剧烈震动,翡翠铃舌自动弹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绿光,指向钟楼方向。
那里,第七层的窗户后,隐约亮起一盏血红色的灯笼。
深夜十一点,宋雨桐和沈昭再次站在钟楼前。
与一周前不同,此刻的钟楼外墙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结着铃铛状的果实。更诡异的是,那些"果实"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轻轻摇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尸铃藤。"沈昭用匕首割断挡路的藤蔓,黏液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用铃蛊喂养的邪物。"
他们顺着螺旋楼梯向上爬,发现每一层都比记忆中多出一道门。门板上用血画着古怪的符号,有些像是扭曲的人脸,有些则是铃铛的变形。
在第五层拐角处,宋雨桐突然停住脚步。
墙上挂着一面她从未见过的铜镜,镜框上缠绕着七色丝线。镜面出奇地清澈,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间民国风格的产房——
穿红鞋的女人躺在床上声嘶力竭地哭喊,接生婆抱起的婴儿浑身青紫,脐带像活物般扭动着缠上产妇的脖子。而在产房角落,年轻的鬼眼陈正将一枚银铃刺入婴儿的天灵盖......
"这是陈长生的出生。"沈昭的声音发颤,"他在娘胎里就死了,是鬼眼陈用邪术强留的魂魄。"
铜镜突然裂开一道缝,黑血汩汩涌出。那些血滴落在地面后,竟自动组成一行殄文:
**"欲知铃事,且看镜中"**
宋雨桐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镜面。
指尖传来针刺般的痛感,紧接着整面镜子像水波般荡漾起来。无数画面从镜中闪过:
_周素琴在琴房上吊前,将一枚银铃藏进钢琴内部;
沈青云在钟楼顶层刻下镇压符咒时,故意漏掉一笔;
七天前崩塌的镜厅里,有根脐带银铃悄悄滚进了阴影处..._
最后定格的画面让宋雨桐浑身发冷——
昨夜凌晨三点,一个穿西装的少年走进空无一人的钟楼,从废墟中捡起了那枚被遗漏的脐带银铃。
少年的左手腕上,有个月牙形胎记。
顶层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六面青铜镜全部复原,镜框上缠绕着新鲜脐带。六个失踪的女生以跪姿围成圆圈,每人头顶悬浮着一枚银铃。而圆圈中央——
站着林默。
不,不完全是林默。
他的西装是七十年前的款式,头发梳成老式的背头,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鬼眼陈的翡翠戒指。但当他转头看向宋雨桐时,眼神依然是熟悉的温和。
"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我等你很久。"
沈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宋雨桐这才发现,他的影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别过来!"沈昭死死抓住她的手腕,"那不是林默...是长生蛊!"
"林默"微笑着举起右手,掌心躺着一枚完整的铜钱——"往生"与"轮回"两半被红线重新缝合,铜绿下透出血管般的纹路。
"七十年前,父亲用七百个童男童女炼成长生蛊,把我的魂魄一分为二。"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共鸣,"恶魄成了铃母,善魄投入轮回...首到梅家大院那晚,两半魂魄才重新融合。"
他向前迈了一步,宋雨桐掌心的魂印突然灼烧般疼痛。
"但你身上还留着我的魂种。"林默——或者说陈长生——轻轻抚摸她的右手,"通阴者的身体,是最完美的温床。"
破军铃毫无预兆地炸响,翡翠铃舌射出一道绿光,击中陈长生的眉心。他踉跄后退,面容在林默和陈长生之间不断切换。
趁此机会,宋雨桐冲向那六个女生,一把扯下她们头顶的银铃。铃铛离体的瞬间,女生们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没用的。"陈长生己经恢复平静,"七星铃阵己成,只差最后一步..."
他打了个响指。
六面铜镜同时映出血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六芒星。星芒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口红木棺材——正是从梅家大院消失的那口。
棺盖开启的瞬间,宋雨桐感到右手掌心的魂印被某种力量牵引,林默的面容正从她皮肤上剥离!
剧痛让宋雨桐跪倒在地。
她的右手皮肤开始龟裂,林默的面容像浮雕般凸起,随时可能破体而出。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缝中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雾气——是魂魄被强行抽离的征兆。
沈昭突然扑到棺材前,将整瓶黑狗血泼了进去。
"你忘了吗?"他咳着血笑道,"当年你祖父是怎么失败的?"
棺材里传来刺耳的尖啸,黑血沸腾般翻滚。陈长生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冲向沈昭,却被破军铃的金光挡住。
"沈青云故意在阵法里留了破绽..."沈昭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钉,"七星铃阵必须用自愿的祭品...而被强迫的魂魄..."
他将铜钉狠狠刺入自己的左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化作血线连接了六个昏迷的女生。她们手腕上的勒痕同时亮起白光,六枚银铃悬浮到空中,组成残缺的北斗七星。
"你...!"陈长生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才是第七个...自愿的祭品?!"
沈昭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但嘴角却挂着解脱般的微笑。最后一刻,他看向宋雨桐,做了个口型:
宋雨桐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破军铃。
"铛——!"
铃声响起的瞬间,六枚银铃同时炸裂。陈长生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像打碎的瓷器般出现无数裂纹。红木棺材剧烈震动,棺盖"砰"地合拢,将正在剥离的魂印硬生生压回宋雨桐掌心。
而沈昭...
他的身体化为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一行殄文:
**"魂归天地,铃音不灭"**
——
民俗研究所的档案室里,宋雨桐轻轻合上《青槐私立学院异常事件报告书》。
窗外下着细雨,办公桌上的破军铃突然无风自动。她抬头看向镜子,发现自己的倒影旁,隐约多了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右手掌心的魂印微微发热,林默的面容比三年前清晰了许多。最近每当月圆之夜,她甚至能听见他在梦里说话。
"宋老师!"助理敲门进来,"新发现的民国档案送到了,您要现在看吗?"
牛皮纸袋里是一本1943年的校医记录。翻到七月七日那页,宋雨桐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
页脚粘着一枚铜钱。
铜钱被人为锯成两半,又用红绳精心缝合。正面刻着"往生",背面是"轮回",而中间的裂缝里...
夹着一根黑白相间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