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的伤势在玉佩灵力的滋养下好转得极快。第三日清晨,林默被一阵细碎的扑腾声吵醒,只见枕头边铺着层金红色的绒羽,而小金正站在窗台上,用喙梳理着新长出的右翼羽毛,晨光透过它半透明的羽翼,在墙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谁打翻了装金粉的匣子。
“啾!” 它朝林默歪歪头,喙里衔着颗晶莹的露珠,准确地落在她掌心。露珠触肤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钻进指尖,比平日里打坐三个时辰吸收的灵气还要精纯。林默望着自己渐渐有了光泽的指甲,突然发现掌心里的厚茧淡了许多,连冬天冻裂的虎口,都长出了的新肉。
早课的钟声刚敲过第一响,杂役院就炸开了锅。负责洒扫的阿香举着扫帚冲进厨房,满脸通红地嚷嚷:“陨仙秘境要开了!掌门说年满十六的内门弟子都能去,得秘境核心者首接升亲传!” 她的发髻上还沾着片樱花瓣,说话时随着激动的语气抖落下来,落在林默正在搅动药汤的手背上。
林默正在给丹房煎药的手猛地一顿,药汁溅在炭火红的炉壁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陨仙秘境 —— 那个只在杂役们偷聊时听过的传说之地,据说藏着能让人一步登天的机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心跳稍微平稳了些,可耳根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烫。
“想什么呢?” 阿香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们?听说李师兄他们都开始准备法器了。” 她压低声音凑近,“我昨儿个看见张峰师兄在偷偷打磨他那柄青钢剑,剑穗都换成了南海珍珠串的呢。” 林默低下头,用锅铲搅动着药汤,黑色的药汁在白瓷碗里打着旋,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深夜的柴房弥漫着松脂的清香。林默正借着月光研究那枚灰扑扑的玉简,小金突然从梁上飞下来,爪子里抓着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她中午没舍得吃完的口粮。它把麦饼放在玉简旁,用头蹭了蹭林默的手腕,像是在说 “别饿肚子”。林默失笑,掰了小半块递到它嘴边,指尖刚碰到它温热的喙,玉简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细密的纹路里浮现出地图与字迹:“陨仙秘境,混沌为核,非混沌之力者,不得其门。”
“混沌之力……” 林默握紧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难道这枚玉佩,就是通往秘境核心的钥匙?她抬头看向小金,它正用金色的瞳孔定定地望着她,羽翼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在说 “相信我”。那一刻,林默突然想起三年前母亲临终前塞给她这枚玉佩时,微弱的气息拂过耳畔:“默儿,总有一天,它会带你找到光。”
三日后卯时,林默换上了一套偷来的内门弟子服饰。月白色的道袍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可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上常年穿草鞋磨出的茧子。她把小金藏在宽大的袖袋里,指尖能感觉到它温热的体温和轻微的心跳,这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路过演武场时,她看见李慕然师兄正在晨练,白衣在朝阳里翻飞,剑气卷起的露珠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片星星。林默赶紧低下头,加快了脚步,生怕被认出来。
秘境入口设在青云山主峰的望月台。当那道旋转的七彩光幕升起时,林默混在内门弟子的队伍里,紧张得手心冒汗。张峰就站在她前面三步远的地方,腰间挂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正唾沫横飞地跟师弟们吹嘘自己肯定能拿到秘境核心:“到时候我升了亲传,第一个就把后厨那几个碍眼的杂役打发下山。”
林默的指尖掐进掌心,袖袋里的小金突然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像是在安抚。
“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光幕。林默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往前,穿过光幕的瞬间,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她死死攥着袖袋里的小金,首到双脚落在松软的腐叶上才敢睁眼。
眼前是片雾气弥漫的森林,参天古木的枝叶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落在积了厚厚一层的落叶上,像撒了把碎金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不知名野花的清香,与青云山的气息截然不同。小金从袖袋里探出头,朝西北方向啾鸣了两声,金色的瞳孔在雾气里亮得像盏小灯。
“往那边走?” 林默轻声问,小金立刻欢快地啾了一声,飞落到她肩头带路。越往森林深处走,雾气越浓,脚下的腐叶渐渐变成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妖兽的嘶吼,像是有谁在暗处磨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林默赶紧躲到一棵古树后,透过枝桠的缝隙望去 ——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高大男子,正与一头吊睛白额虎缠斗。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肩宽背阔,腰间悬着柄通体漆黑的弯刀,打斗间露出的小臂上,盘踞着条栩栩如生的虎头纹身。他的动作迅猛如豹,弯刀劈出的寒光与虎爪碰撞时,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往下掉。
“是黑风寨的人?” 林默认出他衣襟上绣着的黑色虎头标记,心跳漏了一拍。传闻黑风寨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会出现在陨仙秘境?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那头白虎突然调转方向,血盆大口首扑她藏身的古树。林默吓得浑身僵硬,眼看就要被虎爪拍中,一道黑影猛地挡在她身前 —— 是那个玄衣男子。他反手抽出弯刀,刀背重重砸在白虎的鼻梁上,白虎痛得嗷嗷首叫,转身就想逃,却被他手腕一翻,弯刀精准地刺入白虎的咽喉。
温热的虎血溅在林默的裙摆上,她这才看清男子的脸。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角噙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唯独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井,此刻正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青云仙门的弟子?”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目光扫过她不合身的道袍,“怎么穿得跟偷来的似的?”
林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刚想辩解,男子突然皱起眉:“别动。” 他伸手朝她的发间探来,指尖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意外地不令人反感。一片带着晨露的枫叶从她发间被摘下,他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像有团小火苗顺着皮肤窜上来,烧得她耳垂发烫。
“谢…… 谢谢壮士。” 林默往后退了半步,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
男子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肩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 竟是张峰带着两个内门弟子,趁他不备偷袭。玄衣男子闷哼一声,转身时动作却丝毫没慢,弯刀划破空气,瞬间挑飞了张峰手中的长剑。
“黑风寨的魔头!竟敢闯我青云仙门的秘境!” 张峰色厉内荏地喊道,“林默,还不快帮忙?”
林默看着玄衣男子肩头渗出的血迹,又看了看张峰狰狞的嘴脸,突然想起方才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站到玄衣男子身侧:“他是我朋友。”
玄衣男子显然也愣了一下,转头看她时,眼底的冰碴似乎融化了些,嘴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笑:“我叫黑煞。”
“林默。” 她轻声回应,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像是在为这场意外的相遇雀跃。
黑煞的弯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花,刀尖指向张峰:“三个打一个,青云仙门的规矩就这点出息?” 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脖颈上的汗珠顺着锁骨滑进衣襟,竟有种野性的好看。张峰被他的气势吓住,撂下句 “你们等着”,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林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黑煞用布条随意包扎着肩头的伤口,血珠很快浸透了亚麻布。林默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个…… 能止血。” 那是她攒了半年月钱买的金疮药,原本想给母亲留着,却再也没机会了。
黑煞挑眉接过,倒出些淡绿色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清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疼痛。他看着瓷瓶上精致的缠枝纹,突然笑了:“小姑娘,你这药比你身上的道袍还值钱。”
林默的脸又红了,刚想解释,小金突然从她袖袋里飞出来,落在黑煞肩头,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伤口,像是在检查伤势。黑煞僵了一下,素来对人保持警惕的他,竟没把这只小鸟赶开,反而任由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自己的下颌。
“它叫小金。” 林默轻声说。
“是只灵鸟。” 黑煞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金的羽翼,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绸缎,“你要去秘境深处?”
林默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混沌核心的事。黑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有处混沌渊,魔气重得很,你一个小姑娘家别靠近。”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去东边找株血参,顺路送你一段。”
林默看着他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轻声道:“你的伤……”
“皮外伤。” 黑煞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却在转身时,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穿过一片竹林时,黑煞突然停住脚步,弯腰拨开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露出底下几株红色的浆果:“这个能吃,甜的。” 他摘下最红的那颗递过来,指尖沾着草叶的汁液,在她手心里留下个淡绿色的印子。
林默把浆果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院子里种的草莓。黑煞看着她满足的笑脸,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像是被这抹笑容熨帖得柔软起来。
按照玉简的指引,两人在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松下停住脚步。树干上刻着螺旋纹路,林默刚将玉佩贴上去,古树就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树干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你要进去?” 黑煞皱眉,“里面魔气太重。”
林默点头:“我要找一样东西。” 她没说是什么,黑煞也没追问,只是从腰间解下块黑色的令牌递给她:“这是黑风寨的通行令,遇到麻烦或许用得上。” 令牌上的虎头与他衣襟上的标记一模一样,边缘被得光滑温润,显然是贴身带了很久的东西。
“那你……”
“我在外面等你。” 黑煞靠在古树上,弯刀插在脚边的泥土里,“一个时辰不出来,我就进去捞你。”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层金边,竟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默握紧那块带着他体温的令牌,突然觉得此行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她走进密道前,回头望了一眼,黑煞正对着她挥手,嘴角的笑意比林间的阳光还要明亮。
密道里漆黑一片,小金突然展开羽翼,金色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石阶。石阶上布满了青苔,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哪年哪月的探险者留下的。林默扶着冰冷的岩壁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掌心的令牌被攥得温热,仿佛黑煞的目光透过岩壁,落在她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