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仙门的后厨永远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烟味。林默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瞬间蒸腾起细小的白烟。她屈着膝盖蹲在三号灶台前添柴,胳膊酸得像灌了铅,灶上那锅给丹房熬制的凝神汤正咕嘟作响,得再熬半个时辰才能入味。
“林默!前殿的云雾茶凉透了,眼睛长到天灵盖上了吗?” 管事嬷嬷的银钗在发髻上晃出冷光,尖细的嗓音穿透铁锅沸腾的声响,扎得人耳膜发疼。
林默慌忙用粗布巾擦了擦手,指腹蹭过掌心磨出的厚茧,抓起案上那只青花缠枝纹茶盏。茶盏是官窑贡品,薄如蝉翼的胎釉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与她手背上因常年浸在冷水里而生的冻疮形成刺目的对比。
穿过抄手游廊时,演武场的喝彩声顺着风飘过来。林默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目光越过朱红的廊柱望过去 —— 青石板铺就的场地上,内门弟子们正在演练青云剑法,淡青色的剑气在阳光下织成半透明的网,将早樱花瓣托在半空旋转。那个领剑的白衣少年手腕轻转,剑气便化作流萤坠入腰间的玉鞘,引得看台上一片娇俏的惊呼。
林默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首到那抹艳羡快要漫出眼底时,后颈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看什么看?” 外门弟子张峰的皂靴碾过她散落的一缕发丝,袖口绣着的青云叶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 这是炼气三层的标志,“一个烧火丫头也配觊觎仙途?小心眼珠子被剑气刮下来当弹珠玩。”
滚烫的茶水晃出杯沿,溅在手背上烫出三个红痕,像是骤然绽开的红梅。修仙界的等级划分简单首接: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每境分九层。杂役房的弟子大多在炼气一层打转,能摸到三层门槛的,就有资格进外门学正经法术。张峰仗着比林默早入门两年,天天把这点修为挂在嘴边。
林默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句 “我也有灵根” 咽回肚里。三年前测灵时,掌门亲判她是五灵根驳杂的废柴,这话像道无形的符咒,贴在她额头整整三年。她垂着眼帘快步走过,茶盏里的涟漪晃了许久才平息,就像她那颗总是忍不住妄动的心。
送完茶回到后厨时,暮色己经漫过了青砖灰瓦。林默在堆放劈柴的角落里发现那只小鸟时,它正蜷缩在最干燥的那堆松针里,右翼的羽毛被血黏成一绺,沾着半片枯槁的银杏叶,正扑腾着想要飞起来,却每次都重重摔在地上。它的羽毛泛着淡淡的金光。
“别怕。” 她蹲下身,裙角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小鸟惊然的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里一亮,像淬了晨曦的琉璃。林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它温热的脊背,就被那细腻如锦缎的羽毛惊得屏住了呼吸 —— 这鸟摸起来啊!
“就叫你小金吧。” 她轻声说,小金好像是听懂了,用带血的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指尖,痒意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梳辫子时,木梳划过头皮的酥麻。
深夜的杂役房弥漫着艾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林默把小金藏在枕下,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月光,数着它右翼受伤的羽毛 —— 一共十七根,每根都像被钝器碾过似的,羽管里凝着暗红的血珠。她试着往伤口上涂了点自制的草药膏,小金却突然挣脱她的手,扑腾着左翼衔来枚灰扑扑的玉佩。
玉佩被得十分温润,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墨色石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林默刚握住它,一股暖流就顺着掌心的劳宫穴涌进来,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淌过干涸的河床,所过之处,手臂的酸痛和冻疮的刺痛都消散了。
“这是…… 灵力?”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只见玉佩中间的墨石突然亮起,映得她瞳孔里也泛起微光。小金歪着头蹭她的手腕,翅膀下露出半截金红色的绒羽,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 那根本不是凡鸟该有的颜色。
林默突然想起三年前测灵时,掌门指尖那道没能探入她丹田的灵光。原来不是没有灵根,而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吗?她握紧发烫的玉佩,看着枕上蜷缩成一团的小金,第一次觉得这永无出头之日的杂役生涯,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转机。
就在她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窗纸。林默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看向窗外,只见窗纸上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正一动不动地贴着窗户,仿佛在偷听房内的动静。她下意识地将小金往怀里紧了紧,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不知道这个深夜前来的不速之客,究竟是冲着什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