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驼背的李西爷拄着锄头往前蹭,锄刃在地面刮出火星子,
“我就说村口晒场粮垛咋平白矮了三寸。”
抱着婴孩的赵寡妇突然啐了口唾沫,奶渍斑斑的衣襟在烈日下蒸腾出酸馊气。
“不会是沐家偷了吧”
“应该是了,不然这时节哪来的白面”
人群中窸窸窣窣,偶尔夹杂着几句不知道谁说的话。
站在板车旁的沐老爹听闻这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拐杖滑落在车辕上。
沐老太扑过去给他拍背,露出板车缝隙里半截发霉的薯干。
张翠花眼珠子倏地发亮,尖着嗓子喊道:“果然藏着粮。”
她身后的村民们呼的涌上来,草鞋带起的尘土眯了沐知念的眼。
“这是我爹今早进镇里买的。”沐知念张开双臂挡在板车前,后腰撞到了生锈的犁头。
她感觉有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补丁摞补丁的衫子上晕出深色的痕迹。
十五岁的姑娘第一次发现,酷暑也能让人打寒颤。
张翠花突然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一个赔钱货的小蹄子,你懂什么大旱不大旱的,随便说两句你们就都信了?”
“要我说,他们这就是为了偷粮找的借口。”
沐知念看着张翠花开口赔钱货,闭口偷东西,只想给她两个大鼻兜。
父亲和哥哥一早就去镇上买粮了,刚才拉着板车回来时自己正和大伯爷奶一起跟他们讲大旱的征兆,还没来得及将粮放入空间。
而且这众目睽睽之下,板车上这么多东西忽然消失不见,这群听风就是雨的村民怕不是又会说自己家有邪祟。这会爹带回来的板车上的东西刚好给了张翠花发作的机会。
“我说张翠花你讲不讲理,我爹这板车是我们刚拉回来的,你没看见总有人看见了,你这红口白牙的就想污蔑我们偷了村里的粮,你证据呢?”
二哥沐知风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怒不可遏地撸起袖子,从堵住的人群旁站出来,一把拉住旁边的王大牛,大声说道:“大牛看见我爹推着车回来的!”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屋顶,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王大牛被沐知风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憨厚地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真的,我和旁边几个人刚才站在最后面,亲眼看见沐叔推着板车回来的,还和我们打了招呼呢。”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起来:“大牛这孩子一向老实,他说的话应该不假。”
张翠花却不依不饶,双手叉腰,尖声叫道:“哼,你们怕是串通好了的吧。这年头,为了包庇偷粮贼,什么谎都能编。”
这时,一首没说话的赵猎户突然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声音洪亮:“我也看见了,沐家大哥进镇里卖了些山货,换了这些粮食回来。我当时就在镇口,还和他聊了几句。”
村民们听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张翠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村长打断了:“行了,既然有人看见了,那就别再冤枉好人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沐知念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然而,张翠花仍不甘心,她眼珠一转,又尖声嚷道:“就算这粮是买的,那也不能证明他们没偷村里的。”
村长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斥责,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来,边跑边喊:“不好啦,村口晒场的粮垛又少了一大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张翠花趁机跳脚:“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是沐家干的。”
沐知念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驳,就见自家大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沉着脸说道:“大家别急,这事儿肯定有蹊跷。”
说着,他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往村口跑去。
不一会儿,大哥带着人回来了,还押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原来,是邻村的小偷趁着混乱来偷粮,之前粮垛变矮也是他干的。
真相大白,张翠花羞愧地低下了头,沐家的冤屈也得以洗清。
村长再次强调三日后出发的事,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开始各自回家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