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副总,这家店的牛排口碑挺好的,要尝尝看吗?”陆与声含笑开口,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落在对面应渡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与欣赏的意味。
应渡神色自若,仿佛并未察觉到那目光中的深意。他十分自然地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指尖在精致的纸张上轻轻滑过,从容地点了两道口味适中、不易出错的菜品,随即将菜单递还给陆与声,唇边同样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陆与声也随意添了几样,点餐过程流畅而短暂。精致的菜肴很快被呈上,银质餐具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应渡在等待上菜期间便保持着一种安静的疏离,此刻菜上齐,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刀叉,浅尝辄止。
至于那瓶价格不菲、醒得恰到好处的红酒,他更是碰也没碰,晶莹的高脚杯在他手边只是摆设。
陆与声显得极有耐心,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见应渡兴致缺缺,他适时流露出关切:“看你没怎么动,是菜不合口味吗?”
原因自然并非如此。
应渡前两年在沪州,日常饮食皆由米其林星级大厨精心打理,挑剔的味蕾早己被养得金贵。即便在渝海,陆争野也未曾有半分懈怠,唯恐他有有一点不合胃口。
在这种目的性不明的饭局上,应渡通常秉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宁肯饿着也绝不轻易入口。今日能赏脸尝上几口,己然是给了陆与声天大的面子。
应渡轻轻摇头,姿态优雅却疏离:“只是不太饿而己,陆二少。”
从踏入这家餐厅开始,应渡的态度就始终如一地维持在这种恰到好处的礼貌与距离感之间。正是这份滴水不漏的疏离,让陆与声感到棘手,如同面对一堵光滑的冰墙,找不到着力点。
“陆二少,”应渡终于不再与他周旋,主动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和,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您特意邀我出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共进一顿晚餐吧?”
“为什么不会呢?”陆与声脸上的笑容仿佛一张精心打造的面具,纹丝不动,从容地接住了应渡抛出的试探。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专注,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真诚:“应副总,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回国后,关于你的一些传言我也略有耳闻,”
他话锋微妙地一转,“但我始终认为,那些流言蜚语配不上你。像应副总这样能力卓绝的Omega,我确实是……生平仅见。”
正常人,谁会刻意在这种场合强调对方的性别?其心昭然若揭。
应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顺着他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回敬道:“是吗?像陆二少这样‘慧眼识珠’的Alpha,倒也不多见。”
陆与声仿佛受到了鼓舞,眼神更加炽热,话语也染上了暧昧不清的色彩:“既然如此,应副总,不考虑一下我吗?”
“考虑”什么?是考虑合作项目,还是考虑他这个人?这话语像包裹着糖衣的试探,模糊不清却又意图明显。
“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应渡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未拒绝,也未应承,巧妙地西两拨千斤。他话锋一转,点明了现状:“况且,据我所知,顾氏近期己与陆氏集团敲定了一个重要合作项目,而项目的对接方是令兄。”
陆与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笑容里似乎掺杂着对兄长的某种评价:“我大哥他……行事风格过于独断,也太过固守己见。陆家这艘巨轮,航行在如今瞬息万变的商海上,需要的是一位更懂得审时度势、更具前瞻眼光的掌舵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应渡,抛出了橄榄枝:“我们陆氏集团新近成立的海外投资部,正急需应副总这样运筹帷幄的帅才来执掌大局……”
应渡耐心地等他这一段颇具煽动性的发言结束,才淡淡地、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如果陆二少今日设宴的目的,是为了说服我改弦易辙,那么,”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平静地迎上陆与声,“我想,这顿饭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些权衡利弊、关乎现实的难听话,我相信,即便我不说出口,以陆二少的通透,心中也一定比我更清楚。”
陆与声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几分,那层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听懂了应渡的弦外之音——应渡根本看不上他,或者说,看不上他目前所能提供的筹码与胜算。
一个海外镀金归来的二公子,想要撼动根基深厚、早己将陆氏打造成铁桶江山的大哥陆争野,谈何容易。
陆争野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与弟弟分享蛋糕的人,他早己是那个分蛋糕、甚至决定蛋糕归属的人。应渡有什么理由放弃己经稳操胜券的一方,转而押注在一个看似前途未卜的挑战者身上?
既然常规的招揽无效,陆与声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那就必须动用一些别的手段了。
“既然没有其他要事相商,那我就先失陪了。”应渡作势便要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应副总,留步。”陆与声骤然伸手,按住了应渡正要离座的手腕。那即将消失的笑容瞬间又漫上他的脸庞,甚至比之前更盛几分。
应渡挑眉,动作顿住,眼神平静无波,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陆与声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蛊惑口吻:“寰宇盛宴之后,发生了一桩关于我大哥的趣事。不知应副总,有没有兴趣听我一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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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被随意地扔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屏幕亮着,正清晰地播放着餐厅里刚才发生的一切——从陆与声的殷勤邀请,到应渡的疏离应对,再到最后那句充满暗示的趣事。
陆争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目视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