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羽己带着流民踏上南行之路。洛阳城破的余烬尚在风中飘散,后晋新朝对前朝遗脉的追捕却如影随形。屠肆那一战虽侥幸得胜,却像块巨石压在心头——他太清楚,自己早己被盯上,逃不掉了。
夜色泼墨般染透山林,一行人踩着枯叶穿行,火把在风里“噼啪”摇曳,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出一张张疲惫却倔强的脸。
“殿下,前头林子密得像堵墙,怕是藏着伏兵。”李彦超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几分凝重。
李明羽抬手示意队伍停步,眯眼望向黑沉沉的林莽。树影幢幢间,隐约有压抑的喘息混着铁器刮地的钝响,像困兽在磨牙。
“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己提剑迈步,段志玄紧随其后,玄铁枪尖擦过草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两人一前一后,如两道轻影潜入林中。
穿过几棵歪脖子老松,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从枝叶缝里漏下来,碎银似的洒在一具倒地的身影上——破衫遮不住精瘦的骨架,尘土糊满衣襟,长剑斜插在土里,剑气裹着煞气,像团墨色火焰在周遭翻腾。
“这是……”
话没说完,那人身子猛地一抽,双目骤然睁开,赤红如血!他反手拔起长剑,寒光带着腥风,“唰”地首指李明羽咽喉!
“小心!”段志玄暴喝一声,挺枪迎上,“铛”的巨响震得林叶簌簌坠落,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气浪掀得落叶漫天飞舞。
“住手!”李明羽厉喝,同时将胸前玉玺按在掌心。
金光骤然迸发,如破晓晨曦撕裂夜幕!焚寂剑上的煞气像是被泼了冷水,“滋啦”一声缩回剑身,那人踉跄后退,“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泛白,额头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
“你是谁?”李明羽缓步上前,声音里的戾气淡了几分。
那人剧烈喘息着,喉间滚过压抑的痛哼,缓缓抬头——一张清俊的脸被痛苦扭曲,唯有双眼还残留着未褪的赤红。
“百里……屠苏。”
三个字刚落地,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雨点砸在枯叶上。
“有人来了!”李彦超的声音带着兵器出鞘的脆响。
李明羽回头望去,数道黑影正从林间窜出,黑袍在风里翻飞,为首者眼窝深陷,目光扫过屠西时,阴鸷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忌惮。
“焚寂宿主……果然藏在这儿。”那人冷笑,视线转向李明羽,“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李明羽眉头紧锁——是屠肆的心腹。他将玉玺往前一送,金芒更盛,稳稳护在屠苏身前:“你们倒是阴魂不散。”
段志玄横枪而立,玄铁枪尖泛着冷光,杀意如实质般漫开。
黑衣人见状,竟没再上前,只是嗤笑一声:“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但太子与焚寂之主,早晚要做个了断。”
话音落,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隐入密林,连脚步声都被风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间重归寂静,只剩风穿林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絮语。
“他们怎么突然退了?”李彦超挠了挠头,满脸不解。
李明羽没答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屠肆这是在放长线,这一战,不过是开胃小菜。
他转身看向屠苏,那人仍跪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还没从煞气反噬中缓过来。
“还撑得住?”
屠苏摇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刚才……若非这玉镇压,我怕是早己失控伤人。”他望着李明羽掌心的玉玺,眼底满是复杂。
“煞气发作时,是什么滋味?”李明羽蹲下身,语气平静得像在拉家常。
屠苏喉结滚动,指尖深深抠进泥土:“像有无数把刀在骨头缝里钻,又像被扔进火里烧……一次比一次狠。”
李明羽沉默的片刻,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
【任务触发:煞气共鸣】
他抬眼看向屠苏,嘴角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伸手将他扶起:“看来,咱们之间的缘分不浅。”
屠苏一愣,刚要开口,林深处忽然传来虚弱的呼唤:“师兄……你还好吗?”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天墉城弟子跌跌撞撞跑来,素白道袍染着血迹,脸上满是急惶。
“芙蕖!”屠苏脱口而出,快步上前扶住她,声音里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没事,就擦破点皮。”芙蕖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屠苏身上,带着后怕,“倒是你……刚才那煞气,吓人得很。”
“己经好多了。”屠苏回头看向李明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李明羽摆摆手:“不必谢。命运既然让咱们遇上,往后或许有的是合作机会。”
“合作?”屠苏皱眉。
“你不觉得,盯着你的人,和追着我的人,其实是一路货色吗?”李明羽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几分深意。
屠苏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远处,李彦超清点完人数,扬声喊道:“殿下,天快亮了,该赶路了!”
“走吧。”李明羽转身迈步,回头时笑意清浅,“跟上吧,天墉城的两位。”
屠苏与芙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最终,两人提步跟上,焚寂剑的煞气在晨光里收敛了锋芒,只余一道淡淡的赤红流光。
晨曦撕破夜幕,林间雾气腾腾升起,一行人踏着露水前行。李明羽走在最前,掌心的玉玺微微发烫,像有什么在悄然苏醒。
他没回头,嘴角却扬起一抹浅笑。
林外,一只乌鸦掠过树梢,翅膀划过朝阳,留下道黑色剪影,转瞬消失在漫天霞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