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头青斑牛踏着晨雾缓缓前行，沉重的蹄声惊醒了山间的飞鸟。这些足有两人高的驮兽背上，整齐捆扎着硝制好的兽皮和密封的药篓。族长玄尘子立于村口古槐下，青玉杖顶端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在晨光中划出淡淡的金色轨迹。
"记住三件事。"族长的声音穿透薄雾，"莫饮城中水，莫应夜半唤，莫观城主轿。"
辰浩搂着昏睡的若柔坐在领头的青斑牛上。少女脖颈处的鳞纹今晨又蔓延了寸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古玉，触手竟是一片灼热，玉面上那些雷纹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黑松林深处传来悠长的狼嚎。铁头叔紧了紧新换的玄铁刀鞘，蛮叔后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珠。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下行，八百里外的青岚城，此刻还隐没在晨雾之中。
正午的烈日下，平原尽头突然浮现一道漆黑的地平线。随着距离拉近，那道黑线逐渐显露出真容——青岚城的城墙竟是由整块的黑金刚石堆砌而成，墙面上流淌着暗红色的天然纹路，宛如干涸的血迹。高达二十丈的城墙上，每隔百步就矗立着一座青铜望楼，楼檐下悬挂的人皮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那些灯笼..."辰浩瞳孔微缩。
"是上个月叛乱者的皮。"铁头叔的声音冷得像冰，"青岚城主最爱听人皮灯笼在风里的声响。"
入城的队伍排了半里长。守城士兵穿着暗红色皮甲，每人腰间都挂着三枚青铜铃铛。辰浩注意到，每当有可疑之人经过，那些铃铛就会无风自动。轮到他们时，为首的士兵突然盯着若柔看了许久，腰间铃铛发出细微的震颤。
"痋症？"士兵眯起眼睛。
"山里的寒毒。"铁头叔不动声色地递上一袋铜钱，"找孙大夫瞧瞧就好。"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时，辰浩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啃噬声。抬头望去，拱顶上倒挂着数以千计的血蝙蝠，每只的爪子上都系着细小的骨铃。这些畜生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红光，正贪婪地盯着下方行人。
青岚城的繁华远超辰浩想象。五丈宽的主街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行人，两侧店铺的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药铺门口悬着风干的兽首，铁匠铺里传来金铁交鸣的怪响，最骇人的是那家"醉生楼"，门前站着两个没有眼白的白衣侍女，正用空洞的笑容迎接宾客。
"分头行动。"蛮叔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铁头带人去西市，药材送东市济世堂。辰浩，你带若柔找孙大夫。"他塞来一个皮囊，里面装着三颗赤角虺的毒牙，"就说蛮山求药。"
孙氏医馆藏在城南一条幽暗的巷子里。辰浩刚拐进巷口，就闻到浓烈的酒香。巷子深处，一个披着破旧黑袍的身影倚墙而坐，腰间挂着的黑色酒葫芦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人乱发下的面容布满蛛网状疤痕，最奇特的是他的指甲，竟呈现出晶莹的紫黑色。
"小友留步。"
沙哑的嗓音让辰浩浑身一僵。那乞丐明明没有抬头，却精准地面向了他。透过散乱的黑发，辰浩对上一双浑浊中透着金芒的眼睛。
"根骨清奇，灵台通透。"乞丐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朗起来，"可愿随老夫修行真正的长生大道？"他缓缓抬头，额间一道金色竖纹若隐若现。
辰浩心头剧震，颈间古玉突然变得滚烫。他谨慎地后退半步："前辈错爱，小子还要带妹妹求医。"
乞丐突然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龟甲。那龟甲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辰浩颈间古玉的雷纹有七分相似。"武灵圣胎..."他低声喃喃，突然提高声音："他日若想通了，来醉仙巷寻我。"说罢仰头灌酒，酒液竟在半空化作一只展翅的火凤，转瞬即逝。
待辰浩走出十余步，风中隐约传来乞丐的叹息："这弹丸之地...竟藏着武灵圣胎..."
孙大夫的诊室里堆满了古怪的标本。当看到若柔的症状时，老者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虺毒入髓，寻常药物不过饮鸩止渴。"他从药柜深处取出个玉盒，"这是以千年火蟾血炼制的丹药，可压制蛊毒百日。"老者突然压低声音，"若要根治，需寻龙息草——就在你们来的地方。"
黄昏时分，众人在城门集合。铁头叔卖兽皮换得三十两纹银，蛮叔的药材竟卖出六十两高价。辰浩注意到蛮叔的包袱里多了个漆黑的木匣，缝隙中不时渗出淡淡的腥气。
"快走，城门要关了。"铁头叔催促道。众人刚出城百步，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轰鸣。辰浩回头望去，惊见两扇由巨型兽骨制成的城门正在缓缓闭合。更可怕的是，城墙上的血纹在夕阳下开始蠕动，宛如苏醒的血管。
若柔服下丹药后，鳞纹暂时褪去。守夜时，辰浩无意看见蛮叔对着月光端详那截黑木匣中的干枯人指——指节上的青铜戒指，赫然刻着与囚龙谷岩壁相同的雷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