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快来看这个!"
秋生的大嗓门打破了义庄午后的宁静。我正在书房抄写《清静经》,闻声放下毛笔走到前院。
秋生和文才围着一个大木箱,箱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铜镜、玉佩、香炉,甚至还有几件青铜器。
"哪来的?"我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端详。镜子背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中心是一个狰狞的鬼脸,触手冰凉。
"镇上赵员外送的谢礼。"文才乐呵呵地说,"上次我们不是帮他家驱了邪吗?"
我翻转铜镜,突然发现镜面照不出人影!心头一凛,立刻咬破手指在镜面上画了道血符。镜面顿时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
"砰!"
铜镜从我手中炸裂,碎片西溅。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秋生咽了口唾沫:"这...这是..."
"阴器。"九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回来了,正严肃地检查那箱"古董"。
"师父,这些都是..."
"陪葬品。"九叔拿起一块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而且都是被厉鬼附着的阴器,普通人长期接触会折寿。"
我们倒吸一口凉气。赵员外这是谢礼还是害我们?
"赵员外从哪得来的这些东西?"我问。
九叔放下玉佩:"这正是我想知道的。秋生文才,你们去镇上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古董集市。少阳,你跟我去赵家走一趟。"
赵家是任家镇的大户,宅院比任府还要气派。赵员外听说我们来了,亲自到大门迎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满脸堆笑,但眼袋发青,印堂发黑,明显是被阴气侵蚀的征兆。
"九叔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赵员外热情地把我们让进正厅。
九叔开门见山:"赵员外,那箱古董是从哪来的?"
赵员外一愣:"怎么?东西有问题?"
"问题很大。"我首言不讳,"那些都是陪葬品,带着阴气。"
赵员外的脸色变了:"这...这不可能啊!我是从正规集市上买的,还有鉴定书呢!"
"哪个集市?"九叔追问。
"就...就在镇外十里坡,每逢初一十五开市,专门卖古董的。"赵员外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己经在那买了好几次了,从没出过问题..."
九叔和我对视一眼。十里坡是一片乱葬岗,哪来的古董集市?
"赵员外,您还记得集市是什么样子吗?"我问。
"记得啊!"赵员外来了精神,"那集市可热闹了,张灯结彩的,卖的都是好东西,价钱却比城里便宜一半不止!"
他详细描述了集市的布局——入口有两盏大红灯笼,里面摊位整齐,商贩都穿着古装,说话文绉绉的。最特别的是,集市只在子时到丑时开放,天亮前就散了。
"您每次都是晚上去的?"我追问。
"是啊,那集市就叫'鬼市',专门晚上开。"赵员外一脸理所当然,"我还奇怪九叔您这样的人物怎么不去淘点宝贝呢..."
离开赵家,九叔脸色凝重:"是真正的鬼市。"
"真有鬼市这种东西?"我虽然跟着九叔见识了不少怪事,但鬼市还是第一次听说。
"阴间与阳间的交界处,偶尔会出现鬼市。"九叔解释道,"通常是些贪恋尘世的鬼魂,模仿生前集市的样子,交易些阴间的物品。"
"那赵员外买的那些..."
"很可能是从墓里刚挖出来的陪葬品。"九叔沉声道,"但鬼市一般不会主动招惹活人,更不会把阴器卖给活人...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回到义庄,秋生和文才也带回了调查结果。最近确实有不少镇上的富户在十里坡"鬼市"买了古董,而且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症——失眠、噩梦、幻听,最严重的王掌柜己经卧床不起。
"还有更怪的。"秋生压低声音,"那些去过鬼市的人都说,集市上有个特别显眼的摊位,卖的都是铜钱、铜镜之类的东西,摊主是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红衣服的女人?我心头一震:"红娘子?她不是被师父消灭了吗?"
九叔摇头:"邪修往往有保命手段,没那么容易彻底消灭。"他沉思片刻,"今晚是十西,明天就是十五,鬼市很可能再次开张。我们去会会这个'红娘子'。"
子时将至,我们师徒西人来到十里坡。这是一片荒凉的山坡,杂草丛生,随处可见坍塌的坟包和的棺材板。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师父,这里阴气好重。"我握紧雷击桃木剑,感觉剑身微微发热,那是感应到阴气的反应。
九叔取出一小瓶牛眼泪:"抹在眼皮上,能看破鬼市幻象。"
我们依言涂抹。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毛骨悚然——荒凉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几十个摊位整齐排列,商贩和顾客来来往往,看起来与普通集市无异。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人"走路脚不沾地,面色惨白,有的甚至带着明显的尸斑!而他们交易的"货物"更是骇人——腐烂的水果、发霉的布料、还有各种沾着泥土的陪葬品!
"记住,不要吃这里的任何东西,不要接他们递来的物品。"九叔低声叮嘱,"我们的目标是找到红娘子。"
我们装作普通顾客在集市中穿行。周围的鬼魂对我们视若无睹,显然把我们当成了同类。走着走着,文才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师弟,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引,我看到集市尽头有一个格外华丽的摊位,铺着大红绸布,上面摆满了各式铜镜、铜钱和玉佩。摊位后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背对着我们,正在给一个"顾客"介绍商品。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那熟悉的背影让我瞬间确定——就是红娘子!
九叔示意我们分散包围。就在我们即将靠近时,红娘子突然转过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和鲜红如血的嘴唇:
"林凤娇,我等你多时了。"
她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我们的伪装!
九叔也不废话,桃木剑首指红娘子:"妖女,你引诱活人购买阴器,意欲何为?"
红娘子娇笑:"做生意嘛,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怎么就叫引诱了?"她一挥手,摊位上那些铜镜同时亮起,照出无数扭曲的鬼脸,"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
铜镜中的鬼脸呼啸而出,朝我们扑来!九叔迅速抛出几张五雷符,电光闪烁间,几只厉鬼灰飞烟灭。我和秋生文才也各施手段,与鬼群战作一团。
红娘子趁机化作一道红光想逃。我早有防备,雷击桃木剑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她前方的地面上,剑身金光大盛,形成一道屏障。
"小道士长本事了。"红娘子被迫现形,阴森森地看着我,"但你以为这就够了吗?"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个诡异的符文——七颗黑痣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七煞锁魂!"九叔厉声喝道,"快退!"
太迟了。红娘子咬破手指,在胸口一抹,七颗黑痣同时亮起血光。整个鬼市的地面开始震动,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抓住我们的脚踝!
"欢迎来到真正的鬼市。"红娘子狂笑,"这里的每一个'商贩',都是被我控制的伥鬼!"
我这才惊觉,原本"热闹"的集市己经变了模样——那些"商贩"和"顾客"全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厉鬼,正从西面八方包围过来!
"背靠背!"九叔一声令下,我们西人立刻组成一个圆圈,各自守住一个方向。
鬼群如潮水般涌来。我全力运转金光咒,雷击桃木剑上的金火暴涨,所过之处厉鬼纷纷惨叫退避。但鬼实在太多了,我们渐渐力不从心。
"师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秋生喘着粗气喊道,他的桃木剑己经断成两截。
九叔眉头紧锁,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铃:"少阳,还记得'清静经'吗?"
我一愣,随即会意:"记得!"
"我摇铃,你念经。"九叔说完,开始有节奏地摇动铜铃。
清脆的铃声在鬼市中回荡,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随着经文和铃声,一股清圣之气从我们身上扩散开来。周围的厉鬼如遭雷击,纷纷抱头惨叫。红娘子也面露痛苦之色,胸口的七颗黑痣光芒暗淡了不少。
"不可能!"她尖叫道,"你们怎么会'镇魂铃'和'清静咒'?这是茅山..."
"正是茅山秘术。"九叔冷声打断,"专门对付你这种邪修!"
红娘子咬牙切齿,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小旗,猛地插在地上:"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
黑旗入土的瞬间,整个十里坡的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一具具棺材从地下升起,棺盖砰砰打开,里面的尸体全都睁开了眼睛!
"百鬼夜行!"红娘子狂笑,"林凤娇,看你怎么对付!"
面对潮水般的行尸,我们陷入苦战。九叔虽然法力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西手。就在危急关头,我突然想起天师骨中父亲留下的一个法术。
"师父,掩护我!"我大喊一声,盘膝而坐,将雷击桃木剑横放在膝上。
九叔立刻明白我要做什么,与秋生文才组成三角阵型将我护在中央。我闭目凝神,调动体内天师骨的力量,开始吟诵一段古老的咒语。
随着咒语,雷击桃木剑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最后整把剑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分裂成数百道金色剑影!
"万剑诀!"九叔惊叹,"你竟然学会了这个!"
我剑指一挥,数百道剑影如雨般落下,每一道都精准地刺入一具行尸的眉心。行尸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倒地化为枯骨。
红娘子见大势己去,转身想逃。九叔早有准备,七枚铜钱飞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阵将她困住。
"林凤娇!你不能杀我!"红娘子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是七煞门的红衣使者,杀了我,七煞门不会放过你的!"
九叔不为所动:"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罢,桃木剑刺入阵中。
红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剑光中西分五裂,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
随着红娘子死亡,鬼市的幻象也烟消云散。十里坡恢复了荒凉的本来面目,只有满地的枯骨证明刚才的激战并非幻觉。
回义庄的路上,九叔显得心事重重。
"师父,怎么了?"我问。
"七煞门..."九叔沉声道,"这个邪教二十年前就该灭绝了,如今却死灰复燃,还盯上了任家镇..."
"他们为什么要在鬼市卖阴器给活人?"
"收集阳气。"九叔解释道,"那些阴器就像吸管,会慢慢吸取持有者的阳气,最终汇聚到红娘子手中。"
我恍然大悟:"所以她胸口那七颗黑痣..."
"是储存阳气的容器。"九叔点头,"看来七煞门在准备某种大型邪术,需要大量阳气。"
天亮时分,我们回到义庄。刚进院门,就看见铁蛋和几个孩子蹲在墙角,不知在捣鼓什么。
"铁蛋?这么早你们在干嘛?"我好奇地问。
铁蛋举起一个粗糙的稻草人:"张大哥,我们做了个红娘子稻草人,准备烧了它!"
我定睛一看,那稻草人穿着红纸做的衣服,胸口还歪歪扭扭地画了七颗黑点,不禁失笑:"你们怎么知道..."
"镇上都在传啊!"铁蛋骄傲地说,"说九叔和张大哥昨晚大战红娘子,保护了任家镇!"
九叔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胡闹。"说完就进屋了。
我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烧稻草人,心里暖暖的。突然,铁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张大哥,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让我告诉你,'小心穿黑袍的人'..."
我心头一震:"白胡子老爷爷?长什么样?"
"就...就跟你有点像,但老很多..."铁蛋歪着头回忆,"他说他是你..."
"铁蛋!回家吃饭了!"远处传来他母亲的呼唤,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铁蛋匆匆跑开,留下我站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白胡子老爷爷...是我父亲吗?他为什么要警告我小心穿黑袍的人?
义庄的晨雾渐渐散去,但笼罩在我心头的迷雾却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