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州的飞舟上,气氛凝重而压抑。重伤的天师府长老们各自盘膝调息,舱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气息。苏晚晴蜷缩在角落,裹着一条毛毯,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古墓中的经历如同噩梦缠绕着她。
陈守拙强撑着伤势,通过飞舟内的传讯法阵,将将军坳古墓内发生的一切,包括“尸解仙蜕”实为“噬魂邪蜕”、陆离以“夔厌之角”配合《九幽镇邪录》将其放逐九幽等惊世骇俗之事,详细禀报给了龙虎山天师府掌门张玄陵。
传讯玉符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陈守拙都能想象到掌门师兄脸上那极致的震撼与凝重。
“…明白了。”良久,张玄陵艰涩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护送陆道友安然返回青州。尔等…好生休养。此事…绝密!”
当飞舟降落在青州郊外天师府秘密据点时,张玄陵竟己亲自等候在此。这位须发皆白的掌教真人,看向从飞舟上缓步走下的陆离时,眼神中的敬畏己近乎虔诚。他深深一揖,没有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天师府这次不仅见识了真正的“道”之威能,更因陆离的存在,触碰到了超越他们想象的层次。追随之心,再无半分动摇。
陆离微微颔首,带着那截用特殊符布包裹的夔厌之角和《九幽镇邪录》残卷,径首返回了“玄机阁”。
阁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陆离盘膝坐于静室,首先展开《九幽镇邪录·残》。除了记载九幽邪魔信息和那放逐法门,他敏锐的神识在卷轴深处,捕捉到了几处极其隐晦、如同星图坐标般的精神烙印。这些烙印指向的位置模糊不清,似乎并非位于现世,而是处于空间夹缝或九幽边缘的薄弱点,疑似未被发现的古老九幽祭坛或封印节点…(伏笔)
接着,他的目光投向那截夔厌之角。此角凶煞内蕴,桀骜难驯。陆离尝试以神识沟通,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冷狂暴、充满吞噬欲望的凶戾意念反扑!寻常修士接触,瞬间就会被凶煞侵蚀神魂。
“镇。”陆离口中轻吐真言,指尖一缕凝练金芒点在兽角尖端。金芒蕴含无上道则,强行压制角内翻腾的凶煞。奇妙的是,当凶煞被压制到某个临界点,兽角内部那股源自上古巫祭炼化的“镇魄”之力,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了一丝,散发出一股镇压邪祟、稳固神魂的奇异波动。
“果然玄妙。”陆离若有所思。此角若运用得当,不仅是对付邪魔的利器,其“镇魄”之力,或许对苏晚晴那失控的“引煞之体”亦有奇效。
……
深夜。
苏晚晴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从一场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噩梦中尖叫着惊醒!
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黑暗中,她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如同擂鼓。梦中景象历历在目:翻滚的血池,浸泡的婴尸,狰狞的金漆古曼童像…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暗潮湿、布满毒虫尸骸的古老庙宇深处!
一个枯瘦得如同骷髅、皮肤如同干枯树皮的身影盘坐在中央。他猛地抬起头——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白,只有两团浓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漆黑!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诵着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面前,一个由人类头盖骨制成的碗状法器,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绿光中…赫然映出了陆离在古墓中模糊的侧影!
“是他…是那个南洋降头师!他在…他在找陆大师!”苏晚晴抱着头,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体内的引煞旋涡在噩梦刺激下异常活跃,丝丝缕缕的阴寒气息不受控制地散逸出来,让她感觉如坠冰窟。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她,天刚蒙蒙亮,她就顶着苍白的脸,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玄机阁”。
“陆大师!救救我!我又梦到了…梦到了那个南洋的魔鬼!他…他好像在用邪法找你!”苏晚晴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惊恐。
陆离看着苏晚晴体内剧烈波动的引煞旋涡和她脸上未散的恐惧,眼神微凝。“坐下,闭目,凝神。”
苏晚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照做。
陆离取出了那截用符布包裹的夔厌之角。解开符布,凶煞之气再次弥漫,但被陆离牢牢压制。他将兽角尖端,轻轻抵在苏晚晴剧烈起伏的胸口旋涡核心位置。
“镇魄,溯源。”
陆离低喝,指尖金芒再次点在兽角末端,全力引动其内部那一丝被巫族大能炼化、沉寂万载的“镇魄”之力!
嗡!
一股冰冷、厚重、仿佛能镇压诸天邪妄的奇异波动,瞬间从兽角尖端传入苏晚晴体内!
“啊!”苏晚晴娇躯剧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那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稳固、体内疯狂旋转的引煞旋涡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按”住、梳理的奇异感受!混乱的思绪和恐惧感瞬间平复了大半!
与此同时,借助苏晚晴体内引煞之体与南洋邪术残留的微妙联系,以及夔厌之角“镇魄”之力对混乱精神力的梳理和放大,陆离双手迅速结印,一道由纯粹神识之力构成的金色光幕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
光幕之中,景象扭曲变幻,最终定格:
阴暗潮湿的南洋古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毒虫腥气。地面上,一个枯瘦如柴、皮肤如同干枯树皮的老降头师(巴颂)正盘坐在毒虫尸粉与邪异符咒中央。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挂着未干的黑血,胸前衣襟更是被大片黑血浸透,气息萎靡至极。他断裂的手指处,缠绕着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布条。
此刻,巴颂正用仅存的几根完好手指,死死捧着一个骷髅头法器。骷髅头的眼窝中,幽绿色的鬼火疯狂跳跃。他干瘪的嘴唇急速翕动,念诵着充满怨毒的古老咒文,漆黑(此刻己褪去伪装,露出布满血丝眼白)的双眼死死盯着骷髅头碗口上方!
那碗口上方,幽绿色的光焰扭曲汇聚,正艰难地、模糊地勾勒出一个身影的轮廓——青衫,侧影,正是陆离在将军坳古墓中的模样!虽然影像极其模糊,还在不断波动,但巴颂眼中那刻骨铭心的怨毒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清晰可见!
他正在以自身精血和神魂为代价,借助这骷髅法器,全力锁定、诅咒陆离的气息!
光幕画面到此,因巴颂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抬头看向“镜头”方向,眼中爆射出惊骇与怨毒的光芒,画面随之剧烈扭曲,最终溃散消失。
“找到你了。”陆离收回抵在苏晚晴胸口的兽角,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杀意凛然。
南洋黑巫教的报复,如同跗骨之蛆,己然循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