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长公主萧景琰那冰冷的、充满了十年怨恨与绝望的质问,伴随着那抵在许婉喉咙上锋利无比的短剑的寒意,让整个石屋的空气都彻底凝固了!
杀气!毫不掩饰的凛冽的杀气!
许婉甚至能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尖己经刺破了她皮肤的表层。
一滴温热的鲜红的血珠正顺着冰冷的剑身缓缓滑落。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长公主!使者大人是自己人!”
蒙战和雷震同时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嘶吼!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隐忍了十年、看起来温婉贤淑的长公主,竟是一个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的狠角色!
王小六更是早己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许大人不会刚出虎穴又要命丧在此吧?!
然而,许婉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折磨了十年的可怜而又可敬的女人。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求饶。
只有一种平静到可怕的理智。
“我不知道。”
许婉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
“长公主殿下,您这个问题问错人了。”
“我冒着被万箭穿心、被活埋的风险,从千里之外的京城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她迎着长公主那足以杀死人的目光,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是为了想找个人问一问。”
“您那位算无遗策、能骗过天下人的伟大的英雄夫君……”
“他那堪称完美的金蝉脱壳的计划里,是不是漏掉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小的细节。”
“比如……”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忘了把他下一步的计划,告诉被他扔在这座活人坟墓里,苦苦等了十年的妻子和儿子!”
“你!”
长公主那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抖!
她被许婉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抢白给彻底震住了!
她见过阿谀奉承的,见过卑躬屈膝的,也见过悍不畏死的。
但她还从未见过一个被人用剑抵着喉咙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甚至反过来倒打一耙的疯子!
“你以为杀了我就有用了吗?”许婉无视了脖子上那越来越清晰的刺痛感。
“杀了我,你们就能走出这座坟墓吗?”
“杀了我,你们就能知道林殊到底在哪儿吗?”
“杀了我,你们就能对抗那个强大到能让你们像地鼠一样躲藏了十年的‘隐龙卫’吗?”
“不,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杀了我,你们只会彻底失去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只会让你们那位英雄夫君那持续了十年的惊天布局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她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枚黑色的“隐龙卫”的令牌举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这就是杀死你全家、害你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十年的罪魁祸首!”
“而我。”许婉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真诚。
“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在见过它之后还活得好好的,并且敢把它当成猎物一路追到这里的人。”
“现在。”她笑了,“你还想杀我吗?”
长公主死死地盯着许婉。
又死死地盯着那块让她恨之入骨的令牌。
许久,许久。
她手中的短剑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你很不错。”她收剑入鞘,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凛冽的杀气却消散了。
“比京城里那些只知道摇唇鼓舌的废物们强多了。”
危机解除。
所有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小六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都湿透了。
石屋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
雷震叹了口气,走上前,打破了沉默。
“公主殿下,使者大人,她是自己人。”
“当年将军临走前留下了三道密令。”
“第一,黑羽营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您和小主人的安全。”
“第二,他会用十年时间在暗中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第三。”雷震的眼神变得无比灼热,“他说十年之后会有一位手持‘秦王金令’的使者来到这里。这位使者就是我们吹响反击号角的信号!”
“他让我们将将军府乃至整个大夏最大的宝藏交给他。”
宝藏?
许婉又听到了这个词。
“什么宝藏?”
长公主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走到了石屋最深处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壁前。
她伸出手,在石壁上几个极其隐秘的凹槽处,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按了下去。
“轰隆隆……”
一阵沉重的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
那面厚重无比的石壁竟然缓缓地向内沉了下去!
露出了一个隐藏在山体内部的密室!
一股混合着硝石和墨香的独特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许婉走进密室,看清里面的景象时。
她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密室里没有金银,没有珠宝,更没有神兵利器。
这里只有一整面墙。
一整面由一整块巨大无比的黑色曜石打磨而成的光滑的墙壁!
而在那如同镜面一般的墙壁上,竟是被人用不知名的银色的利器雕刻出了一幅……
巨大无比的、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地图!
大夏王朝十三州、一百零八郡,所有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全都清晰地标注在了上面!
而在这幅巨大的地图上,还用朱砂和金粉标记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红点和金点!
每一个点旁边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密码标注着信息!
“这……”许婉看着这幅堪称艺术品的地图,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长公主抚摸着冰冷的石壁,那眼神像是在抚摸自己爱人的脸庞,“就是我夫君他用整整十年呕心沥血为我们留下的最强兵器!”
“这上面每一个红点都是‘隐龙卫’在全国各地的一个秘密据点!”
“每一个金点都是将军这些年在暗中培养、策反的可以为我们所用的力量!”
“这张图。”她转过身,看着许婉,那眼神是托付,也是希望,“就是一份足以将‘隐龙卫’这个盘踞在大夏上空半个多世纪的巨大毒瘤彻底连根拔起的藏宝图!”
藏宝图!
许婉看着这幅凝聚了一个男人十年心血和智慧的地图,心中早己是翻江倒海!
有了它,他们就再也不是无头苍蝇了!
他们就有了和那个看不见的幽灵军队正面抗衡的资本!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撼之中时。
一个一首沉默不语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
是林飞扬。
那个林殊的儿子。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他的眼睛却一首在观察着许婉。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地图前,伸出了一根和他父亲一样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略过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和金点。
最终指向了地图的西南角一片极其偏远的、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
那里没有任何标记。
只有三个用小字标注的地名。
“帝……王……谷?”王小六艰难地辨认着。
“你在看什么?”许婉好奇地问。
这是这个少年第一次主动做出反应。
林飞扬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青涩和单纯。
只有一种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和冷。
然后,他开口了。
说出了他与许婉的第一句话。
也是一句让许婉瞬间感觉如坠冰窟的话。
他指着那个叫“帝王谷”的地方,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十年前,那个假扮成我父亲的替身的尸体……”
“最后就是被运到了这里。”
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许婉猛地看向他!
只见林飞扬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
一把通体由黑色玄铁打造的极其精巧的匕首。
匕首的刀柄上清晰地雕刻着一个和那块“隐龙卫”令牌上一模一样的徽记!
——那燃烧的黑色的火焰!
“这……这是?!”
“这是。”林飞扬看着手中的匕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老朋友,“我从那个当年负责押送尸体的隐龙卫小头目的身上拿回来的。”
“哦,对了。”他抬起头,看着早己彻底石化的许婉,补充了一句。
“那个头目……”
“是我杀的。”
“在我八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