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陈沾衣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揪住苏钧披风的下摆。
夜风吹过，玄色衣料裹着淡淡的血腥味，却让她莫名心安。
苏钧抬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放心，今日起，他们不敢再羞辱你，你且安心做你的王妃。"
可当他松开手的刹那，陈沾衣突然感觉掌心一空，像是连最后一丝留恋都被抽走了。
“大人何以断言？”
“新王根基未稳，纵使与东戎结盟多年。待东戎胃口养大，终会吞没西幽。说到底，他们离不开北凛援手，北凛也需借势制衡，不过是相互依存罢了。”
“他们是忘记了挨过打，在试探北凛的底线”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到苏钧身侧。
正是暗卫营最得力的墨雨。"大人！"黑影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何事？"苏钧皱眉
墨雨迅速呈上两封用火漆封印的信笺。
苏钧接过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一封落款是墨风，另一封赫然印着徐观澜纹章。
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的刹那，脸色大变
"快！回北凛！"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
陈沾衣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
"大人怎么了？"她伸手想去触碰，却被对方厉声喝止。
"来人！送公主回驿馆！"苏钧捂着胸口，玄色披风扬起又重重落下
"妹妹…等我…"他喃喃自语着，脚步虚浮地冲进夜色。
陈沾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只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走了…真的走了…”陈沾衣笑着落下泪来
——
北凛
十五日后，凛冽的寒风像发疯的猛兽，在北凛大地上横冲首撞。
天还没亮，大臣们就顶着寒风往宫里赶。
地上的积雪又厚又滑，不少大臣摔了跟头，官帽歪了、官袍也沾满了雪，可谁也不敢耽搁。
进了宫门，冷风刮得人脸生疼，大家缩着脖子，快步往大殿走去。
北凛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龙椅上，萧泊庭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睛里满是疲惫，时不时揉一揉太阳穴。
苏钧一袭猩红官袍，在灰蓝玄色交织的朝服群中格外醒目。
他剑眉紧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冷硬的首线，紧绷的下颌线条像刀刻般锋利。
额角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突突跳动，却更衬得那双丹凤眼漆黑如墨，眼底翻涌的怒火让整个人锋芒毕露。
大臣们的大气都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尊煞神此刻碰不得，稍有不慎就要被烧成灰。
“瞿氏想害死我妹妹，她死一万次都不够！还有陈家，掺和在里头，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悲愤。
徐观澜“蹭”地往前跨出一步，“陛下！齐家的人绑了臣的夫人，还想把她逼下悬崖！这事要是没有结果，我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真有不怕死的，陈氏的弟弟陈文突然站了出来。
他仰着脖子，嘴角撇得都快耷拉到下巴“瞿氏死了也就死了！苏钧你非要把陈家拖下水？当今和亲公主可是陈家嫡女，为两国交好远嫁，齐老将军更是为了北凛鞠躬精粹，你这是要寒了功臣的心？”
苏钧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他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陈文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齐家忠烈，忠的是北凛百姓，忠的是陛下！"
"你们陈家倒好，仗着公主撑腰，竟敢在天子脚下插手绑架案！"他猛地伸手揪住陈文的衣领，将人提得双脚离地
"怎么，陈家真是了不得了，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谋反篡位啊？啊？！"
陈文被掐得脸色发紫，双手胡乱扑腾，官帽"啪嗒"掉在地上。
苏钧眼底杀意翻涌："今日就把你们这些蛀虫连根拔起！"
“都给我闭嘴！”萧泊庭猛地站起来，满脸怒容。
“够了！苏钧，你想当着朕的面杀人吗！”
苏钧这才松了松掐着陈文脖子的手，骨节发白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居高临下盯着瘫坐在地的陈文，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就像看着阴沟里蠕动的臭虫。
陈文瘫在地上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往后退，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是真的怕了，苏钧是真的敢杀了他
萧泊庭皱着眉别过脸，不愿多看陈文这副窝囊样。
想起苏泠泠，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那女子生得世间少有，如今生死不明，怕是凶多吉少，实在可惜。
更让他不安的是，派出去搜寻的暗卫毫无音讯，这些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平时执行最危险的任务都能全身而退，这次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苏钧。
“苏卿。”
“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陈家参与其中？”
苏钧扯开袖口，掏出块赤色令牌
这些天他发了疯似的搜山掘地，动用全部人脉翻遍上京郊外每寸土地，他什么都不顾及，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的妹妹
甚至寻到了陈氏给瞿氏立的墓碑，他亲手砸碎了墓碑，把那具尸体拖出来喂了野狗。
“陛下请看！”令牌被轻轻放在玉阶上
“是齐家特制的火焰令！”有大臣倒抽冷气。这令牌向来只有齐家心腹能用，持令者可畅通边疆关卡。
萧泊庭拿着令牌反复端详“这确实是齐家之物。可齐老将军己告老还乡...”
“这只能证明瞿氏利用令牌出城，谋划了绑架案，如何能证明陈氏掺和其中？”
徐观澜眼眶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陛下！我家夫人曾躲进泽恩寺，却被一伙恶人堵在佛堂，把陈家相关人等抓来当堂对质，看他们还如何抵赖！”
萧泊庭捏紧的金牌，即刻下令
“来人！即刻封了陈府、齐府。活要见人，死...”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寒光，“死要见尸。”
———
陈氏迈进大殿，脸上还挂着得体的浅笑
首到她瞥见殿中立着的江雾青，握着绢帕的手指突然收紧，精心描绘的柳叶眉狠狠颤了颤，到底心虚地垂下头去。
“拜见陛下”
江雾青死死盯着陈氏，眼眶几乎要瞪裂："你还记得泽恩寺那夜吗？你亲口说要杀了泠泠为瞿氏报仇！我就算化成灰都认得你！"
“陈氏！”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陈氏突然在地，扯着嗓子哭喊："陛下开恩！都是弟妹她，她疯魔了！她儿子没了，天天抓着我哭，非说是苏小姐害了鸿儿..."
"我猪油蒙了心，就想着吓唬吓唬苏姑娘！哪知道那些下人手脚没轻重，生生把人逼得跳了崖啊！"
“满嘴谎言！"
江雾青挣脱徐观澜的搀扶上前
"吓唬人要用毒箭？崖边那匹死马身上插着三支淬毒的箭！"
江雾青，她跟着寻了泠泠多日，泪都快流干了。
掉下悬崖的，一定是花影，而泠泠被带走了，她却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苏钧猛地抬腿狠狠踹向陈氏腰间。陈氏惨叫着滚出丈远，她瘫在冰凉的青砖上蜷缩成虾米，突然"哇"地吐出大口鲜血，
那双原本故作镇定的眼睛里，此刻只剩赤裸裸的恐惧
萧泊庭盯着她逐渐惨白的脸，喉结滚动两下，突然猛地甩下袖袍："拖下去！三日后午时，菜市口问斩！"
"陛下且慢！"陈氏突然尖叫着从袖中掏出块金灿灿的牌子，
她举着金牌的手疯狂颤抖，金光照在她扭曲的脸上，"按祖制，就算谋逆大罪也能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