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在宴会厅穹顶流转着暖金色的光，将缀满银饰的香槟塔映得像座流动的星屑山。周池瑶站在铺着雪纺桌布的长桌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玻璃杯壁。杯里的气泡早己经散得差不多了，剩半盏淡黄的酒液晃着，倒映出她眼底的倦意。
"小瑶！"
熟悉的清甜嗓音从身后传来，周池瑶转身便看见苏悦穿着藕粉色露肩晚礼服，发间别着枚珍珠发夹，正端着两杯香槟笑盈盈地走过来。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随着动作轻响，那是上周部门聚餐时，苏悦说"男朋友送的纪念日礼物"——可周池瑶记得，苏悦上个月还在抱怨男友总加班没时间陪她。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苏悦将其中一杯塞到周池瑶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凉的手背，"看你最近总加班，眼睛底下都青了。今晚是庆功宴，咱们部门谈下了那个大项目，该好好放松放松。"
周池瑶望着酒杯里摇晃的酒液，喉间泛起一丝抗拒。上回文件被陷害的事虽然有段斯年帮着澄清，但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打量。可苏悦是她在公司最亲的人，上回被上司训完，还是苏悦买了奶茶在楼梯间陪她坐了半小时。
"就喝一点点。"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突然想起段斯年昨天在走廊说的话——"下次聚会如果不想喝酒，就说我有胃病。"
胃突然抽痛了一下。周池瑶皱了皱眉，将酒杯搁回桌上。
苏悦的目光在她放下的酒杯上顿了顿，旋即挽住她的胳膊往舞池方向带："走呀，王经理刚说要唱《明天会更好》，咱们部门得凑个合唱呢。"
宴会厅的音乐换成了轻快的流行曲，彩球从天花板簌簌落下。周池瑶被推搡着站到人群里，耳膜被欢笑声震得发疼。她伸手扶住旁边的装饰柱，忽然觉得后颈沁出细密的冷汗，眼前的灯光开始重叠成模糊的光斑。
"小瑶？"苏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可能是空调太热。"周池瑶扶着额头后退两步，后腰抵上了冰凉的大理石柱。她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会儿，可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斜对角的沙发区里，段斯年放下手中的威士忌杯。他的目光己经在周池瑶身上停留了十分钟——从她被苏悦拉着碰杯，到现在扶着柱子摇摇欲坠。
"段总在看什么？"助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周小姐？她今天好像不太舒服。"
段斯年没说话，起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他穿过人群时，恰好看见周池瑶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往旁边的圆桌栽去。"
周小姐！"
段斯年扣住她的腰将人捞进怀里，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瞳孔微缩。周池瑶的意识己经有些混沌，只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像抓住浮木似的揪住他的西装袖口："段总......我头好晕......"
"先跟我出去。"段斯年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挡住她微敞的领口。他扫过西周投来的视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助理，去调监控。"
苏悦躲在香槟塔后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段斯年半抱着周池瑶往外走，喉间泛起酸意。那瓶混了微量催情成分的酒，是她托大学时混夜场的室友弄来的——量不多，足够让周池瑶在众人面前出丑，又不至于闹出人命。可谁能想到段斯年会像猎犬似的盯着她？
"苏姐，发什么呆呢？"新来的实习生小吴举着手机跑过来，"刚才段总和周姐的样子，我都拍下来了！这要是传到公司群里......"
"删了。"苏悦猛地夺过手机，指尖在删除键上按得发白。她望着段斯年消失的门廊，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段总最讨厌别人乱拍，你想被炒鱿鱼吗？"
酒店走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周池瑶靠在段斯年怀里，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像铁箍似的圈着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段......斯年......"她无意识地呢喃，"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段斯年的脚步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方才在宴会厅，他分明看见苏悦往周池瑶的酒杯里弹了些白色粉末——那个角度，连监控都未必能拍清。
"没有。"他将人轻轻放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转身去拧冷毛巾，声音放得很轻，"你只是喝了不该喝的酒。"
周池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我好难受......"
段斯年的呼吸一滞。他蹲下来与她平视，用冷毛巾覆上她的额头："我让人送了解药过来，很快就好。"
药性发作的热度裹着羞耻感涌上来，周池瑶别过脸去，眼泪从眼角滑进鬓角："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段斯年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泪，指腹擦过她的睫毛，"该说对不起的是躲在暗处的人。"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苏悦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她刚刚收到室友的消息："药是我亲自配的，最多让人发半小时的烧，不会有事。"可监控室的灯还亮着，段斯年的助理就守在门口——要是被查出来......
"叮——"
手机屏幕亮起，是部门群的消息。有人拍了段斯年抱着周池瑶离开的照片，配文："段总这是护妻模式开启？"
苏悦盯着照片里周池瑶靠在段斯年怀里的侧影，突然笑出声来。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最终按下转发键——发到公司高层群里。
"周池瑶，"她对着玻璃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低语，"你以为段斯年能护你一辈子？等明天全公司都知道你借着酒劲往总裁身上贴......"
客房里，周池瑶的意识逐渐清醒。她望着段斯年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腕间戴着块简洁的黑表——和他这个人一样，克制而有力。
"段总......"她坐首身子，扯了扯皱巴巴的裙摆，"今天的事......"
"不用解释。"段斯年将温好的蜂蜜水递给她，"我让人查了，酒里有问题。"
周池瑶的手指在杯壁上洇出个水痕："是苏悦......吗？"
段斯年没说话，只是将调出来的监控截图推到她面前。画面里，苏悦的指尖在周池瑶转身时快速弹了下，白色粉末落进酒杯的瞬间被清晰记录。
周池瑶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上回文件被弄乱时，苏悦还红着眼睛帮她捡资料；昨天午休，苏悦还把自己带的便当分了半盒给她......
"我是不是特别蠢？"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明明大家都在说她虚荣，说她总抢别人的功劳，可我就是不信......"
段斯年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声音低哑："不是蠢，是太善良。"
窗外的月光漫过纱帘，在两人之间铺出片银霜。周池瑶望着他西装领口微敞的位置，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茶水间听见的对话——"段总从来没带女伴参加过晚宴，上回慈善晚会看周池瑶的眼神......"
"段总，"她吸了吸鼻子，"如果我没那么软弱，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欺负？"
段斯年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的脸颊："你不需要变成别人，只要学会......"他顿了顿，"学会对不值得的人说不。"
走廊里传来助理的敲门声："段总，解药用保温箱送来了。"
段斯年起身去开门，周池瑶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那些被她藏在角落的
委屈、不甘，此刻像春芽般顶开了土壤——她不想再当那个只会说"好"的周池瑶了。
苏悦站在酒店楼下的花坛边，望着客房亮着的灯，指尖的烟烧到了过滤嘴。她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时高跟鞋碾过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局，才刚开始呢。"她对着夜空扯了扯嘴角，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部门群99+的消息提示。
而此刻的周池瑶，正握着段斯年递来的药杯，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扬。这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