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己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整个宠物医院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前台那盏柔和的灯还亮着,隐隐映出一丝暖意。
前台的小林还在整理一天的病例单,听见诊室传来开门声,便探头一看。
“哎?孟医生?”她揉了揉眼睛,像是没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您咋又回来了呢?”
孟闲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小巧的保温箱。他低头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路上捡了一只拉肚子的小鹦鹉,想着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能派上用场。”
小林顿时瞪大了眼睛,哇了一声,赶紧凑过来,“您又捡着鸟啦?您这运气也太神了吧!”
她凑近保温箱一看,里头那只白色的小虎皮鹦鹉还半闭着眼,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是啊。”孟闲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点轻微的笑意,“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跟小鸟特别有缘。”
“不是特别有缘,是特别招它们喜欢!”小林笑得眯起眼,忍不住打趣,“您这简首是行走的人形树杈子,小鸟都争着往您身上落吧。”
孟闲听了忍不住轻笑,声音里带着点疲倦后的放松:“那我以后得多背点树叶了,说不定真能收个鸟窝。”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保温箱放在台面上,伸手确认了一下温度,又替小鹦鹉理了理沾在翅膀上的奶渍。动作轻得几乎像是在碰一块易碎的玻璃。
小林在旁边看着,也不由自主地轻声说:“这只小鹦鹉看着也太可怜了……您是它救命恩人啊。”
孟闲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他起身,把手洗了,接着又抱起保温箱,朝后方白头海雕所在的观察区走去。
白头海雕那儿还装着一台监控设备,他这会儿来看看它的恢复情况。
夜色透过玻璃窗隐隐落进来,医院的灯光将他身影拉得修长。
他走到观察区前,低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海雕。它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胸口的羽毛被它理整齐了,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小鹦鹉一开始还安静地窝在保温箱里,但当孟闲走近观察区,靠近那只白头海雕所在的保温笼时,它忽然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本能一样,整只小身体猛地一抖。
它原本缩着的脑袋一下子弹起,乌黑的小眼珠死死盯着玻璃另一边的那只猛禽,短促而急促地发出几声嘶哑的叫声,像是在向谁求助,声音里满是惊慌。
它扑腾着翅膀想往保温箱另一头躲,羽毛炸得乱七八糟,细小的身子不住地后退,最后整只鸟都缩到了角落里,贴着保温箱壁,身体瑟瑟发抖。
孟闲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他低头望着保温箱里那只瑟缩的小鹦鹉,又抬头看了眼玻璃另一边的白头海雕。那只猛禽安静地站在笼子里,目光冷峻而凌厉,即便不动,也自带压迫感。
“原来你也知道啊,”孟闲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惜,“知道它们会吃你这样的小鸟。”
他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像哄小孩似的,将保温箱轻轻往怀里抱了抱,低声哄道:“别怕,别怕,我给你拿远点儿,不让它看你。”
说着,孟闲转身走出观察区,将保温箱重新抱回前台。小林正站在柜台后看着,见他走来,便主动迎上一步。
“这小家伙怎么了?”她小声问。
“怕鹰。”孟闲把保温箱递过去,“你帮我放前台吧,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再带上。”
小林接过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前台最角落的地方,还顺手拿了条干净的小布巾盖在保温箱顶上,只露出一条缝。
“这样它就看不到那边了,应该会好点。”
“嗯。”孟闲点点头,眼神落在那团微微发抖的羽毛球上,眸色温沉。
“我有空给它配点止泻的药。”他说,“希望能挺过来。”
“它会没事的,”小林轻声说,“遇到您,运气己经很好了。”
孟闲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站在前台前望了一会儿,小鹦鹉终于安静了下来,感受到了远离危险的安全感,又重新缩成一团。
夜晚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回声,孟闲的目光在那只幼小的生命身上停留良久,才缓缓移开。
保温箱里,小鹦鹉似乎感受到什么似的,发出一声细小的“啾”,声音细细的,像是轻轻撒下的一滴水。
孟闲低头看了它一眼,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确认完白头海雕的状况良好,孟闲在诊室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药柜,打开柜门,一排排标签整齐的小药瓶排列在里面。
他指尖在瓶身上轻轻划过,停在一瓶用于治疗鸟类肠道炎症的止泻药前。
低头看了眼剂量说明,熟练地拧开瓶盖,倒出适量药粉,装进了一个密封小袋,又在旁边的抽屉里找出针管、喂药管、干净的纱布、备用奶粉,一样一样都细致地装进便携医用包里。
小林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问道:“孟医生,您是打算把小鸟带回家啊?”
“嗯,”孟闲点点头,声音低而温淡,“这种情况不能放着不管,它现在太弱了,随时可能出状况。医院里没人照顾它,万一夜里拉脱水了,那就没救了。”
说着,他走到前台,弯腰打开保温箱看了一眼。小鹦鹉还缩成一团,眼神迷蒙,像个在风中发抖的小团子,毫无防备也毫无攻击性。
“先带回去喂药,能不能熬到明天早上,还得看它自己争不争气了。”
他将保温箱稳稳地夹在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手提着医疗包,脚步干脆地出了宠物医院的门。
夜风拂过他耳侧,有些凉。
他略低下头,用身体护住那只还没恢复体温的小鸟。保温箱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啾叫,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
街道上的路灯亮着,一盏接一盏,拉出淡淡的影子。孟闲沉默地走在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并不是第一次带动物回家,但这一次他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只白白的小鹦鹉瘦小得不成样子,身上几乎没什么温度,却让他不由自主想用尽全力去保护。
或许是因为它太小了,小到连一点点痛苦都显得格外无力。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保温箱,像是对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别怕,好好撑一晚。明早要是还活着,我就带你去晒太阳。”
说完,他拉开车门,将保温箱放在副驾驶上,小心地固定住,又盖上一层薄毛巾。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