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炼铁锈?此话当真??”
海康县一家客栈的客房里,油灯摇曳忽明忽暗。蒲世荣皱着眉,这位蒲寿庚的小儿子,奉命带队来雷州调查玻璃瓶爆炸案。
"三少爷,此事应当不假,我亲耳听到好几个工匠都在议论此事。"郑三狗揉着脸上的淤青,歪着嘴说道:"此事也怪,谢家明明做的是肥皂买卖,怎么突然又炼起铁锈来了?"
蒲世荣眯起眼睛:"你还看到什么?"
郑三狗顿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原来他第一次去肥皂厂踩点时,刚摸到墙根就被家丁队发现了。那些家丁个个膀大腰圆,追着他打了三条街,最后他跳进河里才逃过一劫。
第二次他学乖了,改去窑厂探查。谁知那边的守卫更加森严,巡逻的家丁比肥皂厂只多不少,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后来听说窑厂高价收尿,这才灵机一动...
"等等,"蒲世荣皱眉打断,"你混进了粪帮?"
郑三狗讪笑着点头:"可不是嘛!小的挑了三天大粪,熏得三天吃不下饭,这才换来送尿的差事..."
蒲世荣:"……"
三少爷默默战术后仰,顺手捂住鼻子。
2.
晨光熹微中,郑三狗挑着两桶晨尿,歪着嘴朝工坊里张望。蒸腾的尿骚味中,两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冒着黄褐色的泡沫。
"站住!"王翠花抄起铁勺拦住他,"新来的?"她压低声音对张铁牛说:"当家的,这人眼生得很,要不要按保密条例..."
张铁牛打量着一身粪味的郑三狗,摆摆手:"粪帮兄弟都不容易。"转头笑道:"这位兄弟,尿倒那边大缸就行,可别乱看。"
"好嘞好嘞!"郑三狗一边倒尿一边搭话:"大哥,这尿熬来干啥用啊?"
"东家的事少打听。"张铁牛摸出旱烟袋,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起来..."郑三狗连忙凑近,"你们粪帮老刘上次欠我二十文钱..."
正说着,河对岸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郑三狗吓得一屁股坐进尿缸里,只见沙坑那边腾起丈高的烟尘,一个蓬头垢面的道士手舞足蹈。
"要死啊赵道长!"王翠花抄起扫帚就骂。张铁牛淡定地抱起被吓哭的狗剩:"别怕,那是个疯子。"
转头对浑身尿骚的郑三狗说:"兄弟要不要换条裤子?"
3.
蒲世荣小心检查郑三狗带回来的玻璃渣,这玩意总觉得好像有一点点……屎尿味……
"煮尿...炼铁锈...爆炸..."蒲世荣眉头紧锁,这群人有病吧?到底在干什么??
"你还看到什么?"
"回三少爷,那窑厂新村才叫一个阔气!"郑三狗手舞足蹈地比划,"工匠住的都是青砖小院,地上铺着特制三合土,和成泥会自己变硬。那房子排的齐齐整整,比泉州的坊市还讲究!"
蒲世荣:"……"这群人确实有病。
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匆进来:"三少爷,己经查明,谢家确实在组船队,一个月后交船。"
蒲世荣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吩咐道:"把这些都记下来,尽快送回泉州。"
又补充道:"他们做的玻璃器成色不错,先采买两船运到临安试试水。"
探子退下后,蒲世荣缓步踱至窗前,指尖轻叩窗棂。远处灯火摇曳中,几艘商船正缓缓驶离雷州港。
"雷州地面上..."他低声自语,指尖在窗框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有黄知县,我蒲家确实奈何不得你们。
不过,"蒲世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要你们敢下海……"
4.
"混账东西!南洋的风浪有多险,你们知道个屁!"谢怀瑾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青瓷笔洗里的水溅湿了账本。
当天上午,谢怀瑾好不容易敲开林家船队管事林大用的门。
檀木案几上的茶汤早己凉透,谢怀瑾第三次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林大用慢条斯理地翻着账册,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
"谢老爷,令郎令爱和林风少爷合伙造船的事,整个雷州港都传遍了。"林大指尖敲着账册,"您今日来谈搭船,莫不是消遣林某?"
谢怀瑾手中茶盏一颤,强自镇定道:"林管事此话从何说起?"
林大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货单:"上月福州来的三十根上等杉木,收货人写着谢泉小姐芳名。"他眯起眼睛,"更别说令郎和林风隔三差五往船坞跑。"
林氏匆匆进来打圆场:"堂兄,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谢怀瑾急中生智:"这恐怕是后生们与陈家合伙的买卖。"说完就后悔了,己经得罪了林家,可别再跟陈家结梁子…
却见林大若有所思地捋须。
"难怪..."林大突然冷笑,"我就说单凭林风和贵府公子小姐,哪有这般手笔。听说黄知县那位公子也掺和其中?"
最终运费涨了五成,谢怀瑾签字时狼毫笔杆都快捏断了。
谢泉拨弄着算盘:"爹,以后首接走我们的船,按照林家涨价前的运费..."
"放你娘的屁!"谢怀瑾气得跳起来,他掰着手指头算给儿女听,"原本是陈启卖给你,你再卖给我,我搭林家的船出海。
现在你们和陈启合伙搞船队,首接就能卖到占城去,还要我这个中间人做什么?"
"放屁!"谢怀瑾抢过算盘,"原本是陈启卖给你,你再卖给我,我搭林家的船。现在你们首接就能卖到占城,还要我这个中间人做什么?"
谢铮忍不住插嘴:"爹,我们这不是想着..."
"想着什么?想着施舍你老子?"谢怀瑾怒极反笑,"陈家赚一道,你们赚一道,你们再合起来收运费。我谢怀瑾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好啊,你们翅膀硬了,老子不干了!这几个月卖肥皂的钱够养老了!"说完摔门而去。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谢铮挠头:"爹这就...退休了?"
谢泉眨眨眼:"要不返聘当航海顾问?一个月给几贯零花钱打发打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谢怀瑾的吼声:"至少十贯!还要管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