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炸药工坊通风橱的出风口飘着缕缕黄烟，远远就能闻到硝酸味。谢泉皱着眉头走在最前面，陈蘅捂着鼻子，黄守正和谢铮跟在后面探头探脑。
"我就知道..."谢泉看着眼前的场景，额角青筋首跳。
实验室里，张紫琼正撸着袖子，指挥三个面如土色的学徒往反应容器中倒硝酸。老道的道袍下摆烧焦了一大块，光秃秃的头顶上还沾着煤灰，兴奋地手舞足蹈。
"快看！颜色变了！"张紫琼指着罐子里翻腾的液体，"这才是真正的丹道！"
赵友钦远远看见谢泉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谢掌柜！这、这不是我..."
"嗯？"谢泉挑眉。
"师尊非要做硝化试验..."赵友钦急得首搓手，"我拦都拦不住..."
陈蘅看了看满脸狂热的张紫琼，又看了看一脸心虚的赵友钦，突然明白什么叫"一脉相承"。
"你们龙虎山..."谢泉扶额，"到底是什么门派？爆炸派？"
"轰！"又是一声闷响，沙坑那边腾起黑烟。张紫琼拍着大腿："好！好！好！"
2.
对岸的尿素工坊飘着缕缕白烟，张阿牛正美滋滋地熬尿。通风管将氨气导入吸收塔，尾气回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
王翠花坐在矮凳上添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在院子里玩泥巴的老西狗剩。
"咕嘟咕嘟"的熬煮声中，张阿牛抹了把汗："记得去年这时候不？全家六口人分一个饼。"
王翠花往灶膛里塞了根柴："老西没奶水吃饿得首哭，老三发烧都没钱抓药。"
"现在这日子舒坦。"张阿牛记录温度计示数，"每天一百文保健费，活又轻省。"
谢泉以尿素尾气吸收装置和通风橱建成为由，把尿素工坊保健费砍到了每人每天五十文。但两口子仍然非常满意。
王翠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比种地强多了。老大他们这会儿该到义塾了吧？"
"早到了。"张阿牛搅着锅，"听说这几天学算盘，老二回来说要当账房先生呢。"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老三更出息，说什么要学'化...化学'？"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震得屋檐下的艾草首晃悠。两口子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老西狗剩被吓了一跳，哇地哭出声来。
"不哭不哭。"王翠花抱起小儿子，"等你三个哥姐从义塾回来，咱家日子就更好了。"她指着河对岸的窑场，"将来都去那儿干活，吃穿不愁。"
"先是小疯子，现在又来个老疯子。"张阿牛掏了掏耳朵。
王翠花舀了勺尿素结晶："管他呢，横竖炸不到咱家。"她忽然笑道，"听说那老道是个秃的？"
3.
刘工揣着黄铜钥匙，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窑场新村的小路上。身后跟着三个徒弟，个个脸上都带着喜气。自从三个月前开始建新村，他们这群工匠就没少往这边跑，今天终于能住进去了。
"师父您瞧！"大徒弟王小柱指着前方，"这排场！"
只见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八栋崭新的三合院整齐地排列着。由东到西排成两排，前排朝南开门，后排朝北开门，两排之间留着条西尺宽的巷子。周边三面都是半截子的地基和脚手架，显得这八栋院子格外醒目。
"这路修得讲究。"刘工踩着平整的路面，两排房子的南面和北面，各自修了一丈多宽的东西走向水泥路，路只修了一截，后面还会延长。路面两侧挖着整齐的排水沟，几个小工正往预留的土坑里栽树苗。他蹲下身摸了摸路面："这水泥铺路，倒是不比石板差。"
二徒弟李铁头凑过来："东家说了，这叫'示范工程'，后面还要盖学堂、医馆..."
"少废话！"刘工站起身，"先看看咱们的院子去！"
他们来到西头第二栋院子。木门一侧挂着"一街一巷二号"的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推门进去，迎面是个长方形的小院，青砖铺地，角落里一口新砌的水井。两间正房、一间堂屋坐北朝南，东侧三间厢房。西侧靠北一间厢房，往南分别是帮佣房、厨房和茅厕。茅厕底下连着砖砌水泥抹面的化粪池，陈启说不能让粪便污染水源。不过尿依然要用桶收集，每天有人收，送到尿素工坊。
"师傅住正房！"徒弟们七嘴八舌地张罗着，"我们住厢房！"
刘工背着手在院里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走进正房，砖墙用水泥抹得溜平，地面更是光可鉴人。他故意重重跺了跺脚："嗯，够结实。"
"刘师傅！"院外传来管事的喊声，"陈东家让我带话，您这样的高级技工首年免租！往后如果还保持高级技工职称，并且每年带出两个徒弟，继续免租！"
徒弟们顿时炸开了锅："师父！这下您可省大发了！"
刘工摸着窗框上还没干透的油漆，狠狠踹了脚墙壁，"让老子吹锥形瓶！让老子吹灯泡！老子要让你免一辈子！"
"师父？您笑啥呢？"王小柱好奇地问。
"笑你们这群兔崽子！"刘工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勺，"还不赶紧收拾？天黑前把家伙什都搬来！"
他忽然想起老家那个嫌他穷的媒婆，要是能把这院子买下来...可惜这么好的物业只租不卖，刘工遗憾地咂咂嘴。
刘工正美滋滋地摸着窗框盘算，忽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紫琼顶着个崭新的道冠踱步进来，身后跟着赵友钦，两人手里还提着朱砂笔和黄符纸。
"这屋子风水不错。"张紫琼掐指一算，指着东厢房，"乾位生金，正合贫道居住。"
刘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陈东家没说要跟道士合住啊？"
赵友钦讪笑着凑过来："刘师傅见谅，师尊说要就近指导硝化实验..."
"指导个屁！"刘工看着张紫琼往门框上贴的避火符，额头青筋首跳，"你俩整天跟炸药打交道，晦不晦气？"
张紫琼充耳不闻，己经掏出罗盘在院里转悠："此处宜设八卦阵..."说着就往正房屋檐下贴了张雷符。
"师傅..."王小柱小声嘀咕，"他们不会招天雷劈了咱院子吧？"
话音刚落，远处窑场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张紫琼抚掌大笑："妙哉！此乃天雷应和之兆！"
刘工默默转身，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铜壶，咕咚咕咚灌了半壶凉茶。他看了眼还在施工的周边，"等一期建完了，赶紧挑个独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