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飞踩着暮色归返山城时,长生草在竹篓里泛着幽蓝荧光。青石阶上还留着前日暴雨的水痕,转角药铺的铜铃突然急响——青鸟正扶着门框咳嗽,腕间青斑己淡作浅紫,却在看见他腰间血污时,指尖猛地掐进木栏。
“第三煎药得用雪水熬。”何荷从药房探出身,银簪在鬓边晃出冷光。当最后一滴药汁滤入陶碗,簪头嵌着的黑曜石突然迸出裂纹,窗外日军侦察机的阴影恰好掠过八卦门老宅的鸱吻,在青砖上投下铁爪般的纹路。
堂屋八仙桌上,镇江亚林推过的油纸包还沾着码头的盐粒。桐油布掀开时,勃朗宁手枪的蓝钢枪管映出他袖口的血痂:“朝天门货栈的夹层里,三八大盖码得比城墙还高。”小桃子往马飞飞茶盏续茶的手顿了顿,沱茶梗在水中浮沉如断桨,“今早报关的洋布捆,每匹都缝着发报机零件,针脚是东京银座的‘菊屋’样式。”
正堂悬挂的八卦镜突然渗出白雾。马飞飞按上镜面的刹那,掌心旧疤裂开细缝,血珠顺着镜纹蜿蜒,竟在汞面映出地底坑道的剖面图——日军工兵正用洛阳铲凿着岩层,铲头刻着的太阳旗徽与八卦阵眼重叠时,镜缘突然爆出火星。
“子时三刻,坎卦方位集结。”何荷扯下旗袍滚边的银线,在青砖上画出的阵法图竟自发光。她指尖划过离卦位的砖缝,那里渗着暗黄色粉末:“星核粉末掺在炸药里,他们要炸穿江底岩层,取南宋的‘震天雷’火药库。”更漏敲到第二响时,十八名弟子己在悬崖栈道伏成八卦阵形。马飞飞甩出九节鞭的瞬间,鞭梢卷碎的崖壁暗灯里,掉出半枚刻着樱花的铜铃。
“九菊一派的斥候。”镇江亚林扣动扳机的手突然僵住,子弹在半空化作银粉,竟在月光中聚成展翅的纸鹤。马飞飞掷出的罗盘碎片撞上忍者抛出的符纸,星芒炸裂处,惊飞了石缝里蛰伏的火蜥蜴——它们的鳞片正与符纸上的朱砂咒文共振。
地道深处的齿轮声突然变调。小桃子撬开的铜匣里,半块残盘缠着锈蚀的锁链,当马飞飞怀中的碎片贴近时,拼合处涌出的光带竟在石壁映出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黄浦江入海口。何荷的银簪刺入石壁三寸,带出的岩粉在掌心聚成微型浑天仪:“密钥藏在国际饭店的地基里……”
洞顶塌落的瞬间,马飞飞揽着众人滚入暗河。上游漂来的油纸灯笼撞在岩石上,画着流泪樱花的纸面下,竟裹着日军的密电码本。影子从防水袋掏出的电台突然啸叫,戴局长的声音混着电流刺出:“星核碎片在国际饭店穹顶集结,坐标北纬31°14',东经121°29'。”
黄浦江的晨雾裹着法商电车的铃铛声漫进汇丰银行。马飞飞盯着外汇牌价上跳动的小数点,首到第三碗鸡粥表面结出薄膜,小桃子用铜勺敲着碗沿:“再不吃,鸡丝要沉底喂蚌壳了。”勺柄碰撞的脆响里,他看见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踮脚看牌价,颈间翡翠项链的坠子正与口袋里的罗盘碎片共振,发出蜂鸟振翅般的嗡鸣。
“马先生对船运保险有兴趣?”女子指尖划过他们翻领的证章,指甲染着凤仙花汁的绛红。她递来的照片上,货轮爆炸的扭曲钢板里,二十八宿星图的刻痕正渗出磷光。影子突然拽住马飞飞袖口,袖口内侧绣着的九星刀图案正在发烫——女子后腰别着的刀鞘,与墨德通晚年常佩的那把分毫不差。
复兴公园的黄包车轮碾过梧桐籽时,白玉兰抖开的丝绸帕子飘出龙脑香。当三个穿和服的男人截住去路,领头者折扇上的樱花纹与地道里的鸢尾刀鞘完全吻合。马飞飞腕间的翡翠扳指突然灼痛,内侧浮现的血色星图竟与空中纸人式神的符箓重叠,那些纸人捧着的青铜盏里,正渗出与青鸟腕间相同的青斑毒液。
“跟我来!”白玉兰拽着他们拐进烟纸店后巷,高跟鞋踩碎的梧桐籽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当国际饭店穹顶的青铜浑天仪缓缓降下时,马飞飞看见二十八宿方位嵌着的星核碎片,正将月光聚成射向黄浦江的光束,光束掠过的江面,浮出排列成八卦阵的日军潜艇。
地下室的檀香烟气里,白父枯槁的手指划过罗盘拼合处的银河光带:“墨德通带走的不是星核,是能驾驭星翼护甲的血脉密钥。”话音未落,穹顶瓦片炸裂,樱花瓣化作的利刃穿透博古架,击碎的青花瓷瓶里滚出半枚铜印,印文与马飞飞掌心的血痕完全一致。他甩出罗盘时,左手腕突然爆出蛛网状血痕——胡老鹰的诅咒顺着星核能量蔓延,血珠滴在罗盘上,竟让指针疯狂旋转指向江底。
“出云丸号!”白玉兰的尖叫被和歌吟唱淹没。当马飞飞踏着浪尖冲向邮轮时,看见伊藤浩二站在浑天仪下,手中的星核碎片正与全球各地的碎片共鸣,那些碎片化作的流星拖着血尾,朝日军旗舰坠落。星核能量在体内如沸汤翻涌,他听见墨德通最后的叹息混着八卦门的号子声:“当北斗照见南斗之时……”
张开手掌的刹那,完整的罗盘爆发出银河般的光芒。那些射向邮轮的星芒骤然转向,在日军阵型中织出光网,光网掠过的纸人式神纷纷燃成灰烬,露出里面裹着的日军兵力部署图。江面上腾起的巨浪里,八卦门弟子划着龙舟冲来,船头悬挂的八卦旗上,每道褶皱都在星芒中显影出南宋火药库的地形图。
马飞飞望着怀中震颤的罗盘,突然明白胡老鹰诅咒的真谛——星核必碎,却在破碎时化作万千星辰,照亮了埋在江底的秘密通道。当第一缕晨曦掠过国际饭店的尖顶,他看见白玉兰颈间的翡翠项链正在褪色,那些褪去的绿色,正沿着黄浦江渗入每块抵抗者的墓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