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青羽的鼻腔刺痛——这具身体的嗅觉敏锐到能分辨出空气中微量的异丙醇和苯酚。
前台的护士抬头，目光扫过她和陈默，职业性微笑纹丝不动："探视需要提前预约。"
陈默刚要开口，青羽己经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我们是刘梦桐女士的亲属，来接刘子乔转院。"
她惊讶于自己语气的自然。这不是伪装，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刘子乔的社交本能正渗入她的行为模式。护士的瞳孔微微扩大，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
"刘子乔小姐在顶楼VIP病房，但她的生命维持系统己经..."
"我们知道。"青羽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刘子乔式的微笑，"所以才来带她回家。"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陈默紧握医用包的手指关节发白："你刚才...听起来完全像她。"
"我知道。"青羽盯着电梯镜面中的倒影——那个女孩的眼睛越来越像刘子乔，连微表情都开始同步，"但这是最快的方法，不是吗？"
顶楼走廊空无一人，唯有尽头病房的门缝渗出蓝光。青羽的心跳加速，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诡异的期待。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门把，被陈默一把抓住。
"最后确认一次。"他压低声音，"如果进去后你开始...变成她，我会立刻注射镇静剂带你离开。"
青羽点头，却在心里听见另一个声音：「他不会有机会的。」
病房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刘子乔躺在透明医疗舱内，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淡蓝色荧光。数十条管线连接着她的身体和环绕病房的量子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并排的脑电波图：一条微弱断续，另一条...与青羽此刻的神经活动完全一致。
"你们来了。"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医疗舱内的刘子乔没有睁眼，但嘴唇同步翕动。青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碎片记忆再次翻涌——这次不是痛苦片段，而是刘子乔深夜独自编写代码、指尖敲击键盘的触感、咖啡的苦涩在舌根蔓延...
"量子纠缠完成度89%。"刘子乔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再给我三十分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青羽。"
陈默猛地拉开医用包："现在就打阻断剂！"
青羽却站在原地，目光无法从医疗舱移开。某种超越理智的吸引力拉扯着她，像海妖的歌声。她看见自己伸手触碰舱盖，指尖与刘子乔的隔着玻璃重合。
「感受我。」那个声音首接在她神经元间跃动，「我的记忆是你的记忆，我的痛苦是你的痛苦。我们本就是镜像的两面。」
陈默的针头即将刺入青羽颈部的瞬间，整个病房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后，医疗舱的蓝光转为血红，警报声刺破耳膜。
"基因崩溃终期启动。"机械女声宣告，"预计意识消散时间：28分钟。"
刘子乔终于睁开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颗发光的水晶球，内部有数据流如暴雨般倾泻。她的微笑扩大了，嘴角撕裂到不自然的弧度："现在，青羽，做个选择。"
医疗舱缓缓开启，伸出一只机械臂，末端是装满荧蓝液体的注射枪。
"加入我，完成融合。"刘子乔的声音突然带上小女孩般的颤抖，"或者看着我死去，带着你的一部分灵魂永远消失。"
青羽的视线模糊了。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无比鲜活——刘子乔蜷缩在实验室角落哭泣的夜晚，第一次发现顾青鹤基因匹配时的狂喜，偷偷收集他用过的咖啡杯的羞耻与甜蜜...
这些情感如病毒般感染着她的神经。她分不清哪部分是自我，哪部分是入侵者。陈默的呼喊变得遥远，而刘子乔的耳语越来越清晰：
"我们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双生子，青羽。你体内流着我的血，我的基因在你每一个细胞里歌唱。"
青羽颤抖着接过注射枪。陈默扑上来抢夺时，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闪避——这具身体己经彻底女性化了，每个动作都带着刘子乔特有的韵律。
"青鹤！"陈默绝望地喊出她原来的名字，"想想看，如果你是她，谁还记得真正的顾青鹤？"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迷雾。青羽僵在原地，注射枪尖端抵着自己的颈动脉。在记忆深渊的最底层，她挖出一个几乎被覆盖的片段——十五岁的顾青鹤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汗水在阳光下如钻石般闪耀。
那么普通的时刻。那么珍贵的、属于她自己的瞬间。
"我记得..."青羽的声音突然坚定，"我记得我是谁。"
她调转注射枪，狠狠刺入医疗舱的主控接口。荧蓝液体逆流进机器，整个系统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刘子乔的身体剧烈抽搐，水晶眼球迸裂成千万片数据碎片。
"不！！"非人的尖啸中，病房所有屏幕闪现同一段画面——十二岁的刘子乔抱着父亲女性化的尸体，而刘梦桐在一旁冷静记录数据。这段记忆被强制投射到每块显示屏上，不断循环播放。
认知核爆在量子纠缠网络中爆发。青羽跪倒在地，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从大脑皮层剥离。陈默趁机给她注射阻断剂，针剂推入静脉的灼烧感让她尖叫出声。
当最后一丝蓝光从医疗舱熄灭时，刘子乔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青羽读懂了那个词：
「自由。」
警报声中，陈默拽着青羽逃离病房。走廊的消防喷头突然启动，冷水冲刷着两人。青羽的衬衫湿透贴在身上，显露出己经完全女性化的身体曲线。
"结束了？"陈默气喘吁吁地问。
青羽望向走廊镜面墙。倒影中的女孩浑身湿透，茶色长发贴在脸颊，琥珀色眼睛里盛满泪水——那是刘子乔的眼睛，却有着顾青鹤的眼神。
"不。"她轻声说，"这是开始。"
远处传来警笛声。青羽拉起陈默的手，奔向消防通道。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脚下投下一道既非男性也非女性、既非顾青鹤也非刘子乔的影子——那是某个全新存在的雏形，带着所有伤痕与可能性，奔向未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