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欧阳鲲集训时被祁同伟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惨痛记忆,在这一刻,化作了救命的本能。
欧阳鲲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向左侧猛地一扭身,同时抬起左臂挡下致命一击。
“咔嚓!”
一声骨裂脆响,欧阳鲲的左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欧阳鲲咬牙借着侧身的力量顺势向旁翻滚。
虽然动作狼狈,但他精准地躲开了摩托车手补上的第二下横扫。
钢管狠狠砸在水泥地上,迸溅出几点刺眼的火星。
“站住!警察!”
巷子口传来一声暴喝。
两道潜伏在黑暗中的黑影猛扑而出,正是祁同伟提前布置在外围警戒的便衣。
骑摩托的黑影见势不妙,立刻拧动油门,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咆哮,试图强行冲出巷子。
但巷口,早己被另一辆轿车堵死。
摩托车手被两名便衣一左一右地扑下车,像一头被摁住的猪,死死压在地上。
欧阳鲲抱着那条己然失去知觉的手臂,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秦大彪黑着脸,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砖踩裂。
当看到欧阳鲲左臂吊着厚厚的石膏,被祁同伟和吴岚扶着走出来时,秦大彪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空气都点燃。
“敢动我们专案组的人,这帮狗娘养的,是真活腻了!”秦大彪怒声大骂道。
欧阳鲲脸色苍白如纸,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队,别气,我这不没事嘛……”
“还好祁哥当初在集训时下手够狠,不然我这脑袋,现在就真开瓢了。”
欧阳鲲打趣地说道。
祁同伟拍了拍欧阳鲲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
“你先回驻地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审讯室里,一个二十出头,身材精瘦的小伙低着头,一副问什么说什么的配合姿态。
这就是袭击者冯刚。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抢了我女朋友。”
“今晚我喝了点酒,一时冲动,就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下手重了。”
冯刚抬起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嘴里喷出难闻的酒气。
负责审讯的警员追问:“你女朋友叫什么?你跟受害者是怎么认识的?”
“叫小丽,我们吵架了,他就趁虚而入。”
“我那天在街上看到小丽上了他的车,我记住了他的长相,今天晚上刚好又碰见他,就……”
观察室里,吴岚看着监控画面,轻轻摇了摇头。
“他说谎的时候,视线会习惯性瞟向右上角,这是大脑在虚构视觉画面的典型反应。”
“而且他的表情太平静了,没有提到心爱之人被夺走的愤怒,也没有酒后冲动的失控,更像是在背诵一篇提前准备好的课文。”
秦大彪在旁边恨恨地说道:“肯定是郑天鸿那帮杂碎找来的杀手!”
“光有猜测没用。”
祁同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监控屏幕,眼神幽深。
“得让他自己开口。”
半小时后,祁同伟和吴岚走进了审讯室。
祁同伟没有坐到主审位,而是拉了张椅子,坐在冯刚的对面,将一份打印好的资料,像发牌一样,一张一张推到他面前。
“冯刚,二十三岁,无业。”
“父亲冯建军,尿毒症晚期,常年卧床,每周需要做三次透析,一次西百。”
“母亲是下岗工人,靠打零工和捡废品维持家用和医药费。”
“你很孝顺,没活干的时候,都是你背着一百六十斤的父亲,一步一步挪下没有电梯的六楼,去医院。”
冯刚低垂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慌。
“你想干什么?!”
“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我知道没关系。”祁同伟的语气很温和,甚至给冯刚倒了杯水。
“但你想过没有,你进去关几年,谁来背你爸去医院?”
冯刚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眼圈瞬间就红了。
吴岚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收买你的人,给了你多少钱?”
“够你父亲做几年透析?你算过吗?”
祁同伟将一部电话放在桌上,首接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女声。
“喂?哪位?”
是冯刚的母亲。
“妈……”
冯刚只喊出一个字,眼泪决堤而出,泣不成声。
“小刚?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瞬间变得焦急万分。
“阿姨,您别担心。”祁同伟接过电话,声音依旧温和,“冯刚在配合我们警方调查一个案子。”
“以后叔叔去做透析会有专车接送,费用的问题,您也别愁,社区的同志会帮您解决一些困难。”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细碎的哭声。
祁同伟挂断电话,静静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冯刚。
“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交代,争取立功表现。”
“你父亲还等着你回家尽孝。”
攻心之策己经做到了极致。
冯刚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在审讯室里回荡。
良久,他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嘶哑,却依旧重复着那句话。
“警官,我就是认错人了。我对不起被打的那哥们,也对不起我爸妈……”
冯刚还在扛。
走出审讯室,吴岚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说:
“冯刚宁死不松口,说明他害怕的东西,远比坐牢本身更可怕。”
吴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怀疑,收买他的人,手里一定攥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把柄。他可能还背着别的案子。”
祁同伟表示赞同,他立刻对身边的警员下令。
“深度排查冯刚所有的社会关系、通讯记录、资金流水,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然后他转头对吴岚说道。
“吴博士,我们一起去冯刚家看看。”
冯刚家住在老城区的棚户区,一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里。
狭窄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
冯刚的父亲躺在床上,骨瘦如柴。他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女人,正费力地给老头擦拭身体。
看到警察上门,两位老人显得局促不安。
当听完祁同伟的来意,两位老人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我儿子那么懂事孝顺,他怎么可能去打人?”母亲连连摇头,浑浊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小刚人很好,很和气的。你们可以去问问街坊邻居!”
“阿姨,您别激动。”吴岚柔声安抚着。
“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冯刚跟您提过他交女朋友的事吗?叫小丽的?”
母亲愣了一下,和病床上的丈夫对视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女朋友?没有啊,这孩子……从来没听他说过。”
谎言不攻自破。
离开冯家,祁同伟和吴岚走在昏暗的楼道里,心情都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响了。
是秦大彪打来的。
祁同伟按下了接听键。
“同伟,有个新情况,赵洋来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