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处爆炸点，在吕州城北的河滨路。
那是一条沿河观光路，由于最近道路在进行扩建改造，晚上很少会有车和行人去那里。
祁同伟一行人赶到时，刺鼻的焦糊味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熏出体外。
一辆轿车被烧得只剩下漆黑的骨架横在路中央。
一个警员刚凑近，就猛地转身蹲在路边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
“有尸体……”
现场只找到了一些被烧得炭化的碎骨和难以辨认的组织残骸。
死者的身份的辨认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吕州市公安局的临时指挥中心，气氛压抑。
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
二十西小时内，两起爆炸，死亡三人。
凶手像一个藏在城市阴影里的魔鬼，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整个吕州警方的无能。
“祁同伟同志。”
吕州刑侦支队的一位副支队长终于按捺不住，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焦躁的质疑。
“你之前判断，凶手是定点报复，目标就是那个刘凯医生。”
“可现在呢？河滨路又死了一个！这怎么解释？凶手会不会就是一个单纯的反社会疯子，随机挑人下手？”
这话一出，指挥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连环爆炸案，最怕的就是随机作案。
那意味着毫无规律，侦查工作将彻底陷入泥潭。
而下一次爆炸，随时可能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带走任何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秦大彪眉头拧成一团，刚要开口。
“我支持祁同伟同志的判断。”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压过了室内所有的杂音。
吴岚站了起来。
她走到巨大的案情分析板前，冷静地分析道：
“如果是一个单纯追求杀戮的反社会人格，那肯定是要制造更多的伤亡。”
“而这两起爆炸，罪犯都在尽量避免伤害到更多的人。”
吴岚扶了扶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
“制作这种炸药，过程繁琐且极度危险。这说明凶手不仅有专业知识，更有极强的耐心和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
“我推断，凶手的仇恨必然源于某个具体的事件。而第一个死者刘凯医生必然跟这件事有关！”
吴岚的目光扫过众人，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测。
“到现在我们走访不出有效线索。我怀疑，是不是医院方面，因为某些压力或者顾虑，刻意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
秦大彪看着吴岚，眼神里再一次露出了震惊。
他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祁同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嘀咕道：
“这个姑娘比你还猛，一点也不给地方的同志留面子……”
祁同伟站起身，顺着吴岚的思路，对曲江平沉声说道：
“曲组长，我建议，立刻派人去市人民医院档案科，调取刘凯医生近十年来经手过的所有医疗档案！”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凌厉，加重了语气。
“我们必须把这些档案全部封存带走！以免线索被人销毁。”
“就这么办！”曲江平一掌拍在桌上，一锤定音。
秦大彪一马当先，亲自带队，风风火火地冲向市人民医院。
半夜，十几箱落满灰尘的牛皮纸档案袋被拉回了指挥中心。
这里瞬间变成了临时的资料室。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此起彼伏的打火机点火声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就在这时，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匆匆跑了进来，神色焦急。
“报告！市二中报案，他们学校高三的一名叫曾涛的数学老师失踪了！”
“昨天他下晚修后就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
没人把这件事和爆炸大案联系起来。
然而，半小时后，法医中心的一个电话，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河滨路爆炸现场的残骸里，我们发现了一块医用钢板！”
法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熬了一整夜后的沙哑与兴奋。
“钢板上有序列号！我们通过医院系统比对，查到了这块钢板的所有人！”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钢板属于一个叫曾涛的病人！他两个月前出车祸，左腿粉碎性骨折，在市骨科医院植入了这块钢板！”
曾涛，那个失踪的数学老师！
河滨路爆炸案的死者身份确认了。
技术组也很快传来消息，两起爆炸案的TATP炸药成分、配比、纯度，几乎完全一致。
可以并案，凶手是同一个人！
可新的问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一个是人民医院的急诊科医生。
一个是重点中学的数学老师。
初步的社会关系排查结果显示，刘凯和曾涛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
不住一个区，没有共同好友，消费水平天差地别，八竿子都打不着！
凶手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根看不见的线，到底藏在哪里？
恐慌如同病毒一般在吕州的大街小巷扩散。大家没事都不敢出门，大街上冷冷清清。
高育良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指挥部，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曲江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如果不能阻止凶手，第三次爆炸随时可能来临。
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祁同伟站在巨大的案情板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刘凯和曾涛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无数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凶手如此处心积虑，目标绝不可能是随机的，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层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首低头翻看档案的吴岚，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曲江平面前。
“曲组长，我有一个想法。”
她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案情板上曾涛的照片上。
“他是市二中的高三班主任，他的社会关系是他的学生。”
然后，吴岚的手指又隔空指向那十几箱落满灰尘的档案。
“刘凯是医生，他的社会关系是他的病人。”
“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两层社会关系进行交叉筛选？”
“为了提高筛查效率，我们可以尝试在曾涛的病人里筛选出年龄在15到18岁之间的高中生。”
“然后，在这些高中生里，找一找有没有人，曾经是吕州二中的学生，而且又恰好与曾涛有交集。”
吴岚这个思路，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在场的所有老刑警，包括秦大彪在内，全都愣住了。
秦大彪猛地一拍大腿，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吴岚，嘴巴张了张，最终只化为两个字。
“牛掰！”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立刻按吴研究员说的办！”
吴江平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将所有人从震惊中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