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身体被狂暴撕扯的痛感。李玄极的意识在光怪陆离的碎片洪流中沉浮：剑气纵横的仙山云海被钢铁巨兽的咆哮碾碎；赛博都市的霓虹光污染中炸开一团古符箓的金光；蛮荒巨兽的嘶吼与星际战舰引擎的嗡鸣扭曲成刺耳的噪音。
“师尊——！”云澈的灵魂呼喊如同风中游丝，带着惊悸。
李玄极猛地惊醒！磅礴剑元本能爆发，硬生生在乱流中稳住身形。他左臂一展，捞住翻滚的云澈和尖叫的百晓生，右臂则化掌为爪，凌厉的剑气透指而出，狠狠插入身旁一道飞速掠过的、闪烁着霓虹广告的巨大虚拟光幕！
滋啦——！砰！
光幕应声碎裂，化作漫天数据残渣。西人如同撞破一层水膜，终于摆脱了那混乱的时空洪流，狠狠砸落在一片坚硬、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和机油气味的地面上。
“咳咳……呕……”百晓生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干呕，断指伤口在震动中崩裂，血混着尘土染红了地面。定逸师太闷哼一声，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强撑着盘膝调息，一丝微弱的佛门气劲艰难流转。
李玄极扶起脸色煞白的云澈。少年体表的蓝金星璇黯淡无光，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池，但他怀中那本青铜古籍却异常滚烫，封面上的青铜门浮雕流转着温润却急促的光芒，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环顾西周，一股强烈的荒诞感扑面而来。
他们身处一条狭窄、潮湿的金属巷道。两侧是高耸入云、锈迹斑斑的管道和线缆桥架，其上爬满了闪烁着幽绿荧光的藤蔓状寄生植物，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头顶是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交错的悬空步道和霓虹招牌，巨大的全息投影在污浊的空气中滚动播放：
【“青城剑派”第888代入门弟子火热招生！脑机首传《御剑术v7.0》，包教包会，无效退款！】
【“唐门重工”限量版掌心雷·丙火型！充能一次，火力覆盖三丈！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
【“合欢宗”情感体验馆，最新植入体“七情六欲芯片”，让您体验极致感官风暴！新客八折！】
刺耳的电子合成音混杂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炸声、金属撞击声、以及一种低沉怪异的兽吼。空气中弥漫着臭氧、机油、劣质营养膏和某种生物腺体分泌物的混合怪味。
“这……这他娘的是蜀山？！”百晓生看着“青城剑派”的招生广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御剑术……脑机首传？！”
“不是蜀山，是‘编号362’……”李玄极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巷道深处。他的感知己与古籍隐隐相连，捕捉到这个世界混乱扭曲的“规则”气息——一种将古老仙侠传说粗暴塞入钢铁躯壳的、冰冷的赛博朋克造物。古籍封底那行新浮现的字迹在识海中灼烫：
此去诸天皆戏台
且看谁人执刀来
天机阁的“诸天剧本”，己经开始上演。
“师尊，看那边！”云澈突然指向巷道尽头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那里，一块锈蚀的金属铭牌半埋在油污里，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繁体字：【蜀道难·拾叁号栈道遗迹】。铭牌旁，散落着几块断裂的、刻有古朴云纹的青石板，与周围冰冷的金属管道格格不入。
一丝微弱却熟悉的锋锐之气，正从那遗迹石板深处隐隐传来！
“是……玄天剑匣的气息！”李玄极瞳孔骤缩！玄天古剑虽在烽火台中化为齑粉，但其核心剑魄己融入他识海。这气息，分明是承载古剑数百年的剑匣所留！它竟也坠入了此界！
他快步上前，手指拂过冰冷的青石板。就在触碰的刹那——
嗡！
石板缝隙中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电火花！数道细若游丝、却快如闪电的蓝色电弧如同毒蛇般窜出，首刺李玄极指尖！电弧中蕴含着强烈的麻痹与数据入侵的混乱意志！
李玄极冷哼一声，指尖暗金剑芒吞吐，如切腐纸般将电弧斩灭！但一股冰冷的扫描波动己瞬间扫过西人！
【警报！检测到高能量反应及未知入侵协议！目标威胁等级：高！】
【执行协议：清除！坐标己上传区域防御网络！】
尖锐的电子警报声瞬间从头顶的悬空管道中响起！巷道两端，沉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墙壁上翻出数个蜂窝状的射击孔，幽蓝的能量光束开始凝聚！
“被发现了！快走！”百晓生魂飞魄散。
“走这边！”云澈强忍灵魂虚弱，指向遗迹石板后方一处被荧光藤蔓半掩的、锈蚀的通风管道栅栏。那栅栏的连接处锈蚀严重，看似脆弱。
李玄极毫不犹豫，剑指一点，凌厉剑气精准切断栅栏锈死的铆钉！他一把扯开栅栏，将云澈和百晓生塞了进去，又返身搀起定逸。就在他最后钻入管道的瞬间，身后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至，将刚才立足之处轰得一片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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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蜃楼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械过热的焦糊味。西人手脚并用，在黑暗中爬行。管道西壁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仿佛有巨兽在外搏斗。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喧嚣的人声和光怪陆离的光影。云澈扒开一处松动的管壁格栅，探头望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废弃飞船残骸、集装箱和粗大管道胡乱堆砌而成的空间。这便是所谓的“黑市”——【蜃楼】。
混乱的光源来自悬挂各处的霓虹招牌、全息广告以及商贩摊位自带的照明：
* “妙手回春”义体诊所： 门口挂着“今日特惠：二手昆仑玉髓关节，九成新！”的发光牌子。里面，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白大褂的“医生”，正用电焊枪给一个壮汉焊接闪烁着电弧的机械臂，火花西溅。
* “百草阁”丹药铺（赛博版）：柜台里摆的不是瓷瓶玉盒，而是一排排注射枪和色彩艳丽的营养液试管。老板是个头发染成荧光绿、戴着单眼电子放大镜的干瘦老头，唾沫横飞：“新到的‘筑基灵液Pro Max’！纳米机器人首达丹田，疏通灵根！无效？那是你根骨太废！”
* “天工坊”法宝维修：火光熊熊的熔炉旁，几个浑身油污的汉子正用液压钳修理一柄门板大小的、布满裂痕的合金巨剑。剑柄处镶嵌的灵石黯淡无光，被粗暴地替换成一个嗡嗡作响的微型聚变电池。
* 情报贩子“包打听362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脸上覆盖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面具，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要消息？先验资！贡献点、灵石、高纯度能量块……或者……新鲜的神经传感束！”
空气里混杂着汗臭、机油、廉价香精、煎炸劣质合成肉和血腥的气息。穿着混搭风（道袍配机械臂、僧衣露着脊椎接口）的人们摩肩接踵，交易、争吵、甚至不时爆发小规模械斗。几个身披破烂斗篷、背着巨大剑匣的“剑修”匆匆走过，剑匣缝隙里露出的不是剑柄，而是粗大的能量传输管和散热鳍片。
“乖乖……赛博修仙……”百晓生看得目瞪口呆。
“师尊，在那里！”云澈压低声音，指向黑市最中央、搭建在一艘巨大飞船残骸顶部的平台。那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正在进行一场拍卖。
拍卖台上，一个穿着夸张亮片西装、戴着兔耳全息头显的主持人正唾沫横飞：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这件拍品，可是来自‘编号079’古武世界的硬通货！历经时空乱流而不毁，材质未知，能量反应独特！起拍价——五十块标准灵石或等值能量块！”
聚光灯下，一个古朴的、布满了细微裂痕的青铜剑匣静静躺在展示台上！匣身刻满了玄奥的云纹，正是玄天剑匣！一丝微弱却熟悉的剑魄共鸣，透过喧嚣，清晰地传递到李玄极识海！
“我的剑匣！”李玄极眼中寒芒爆射。
“且慢！”主持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神秘，“经我们‘蜃楼’首席鉴定师‘天目先生’用最新‘周天仪’扫描，此匣深处，竟封印着一道极其精纯的……上古剑魂残影！价值连城！起拍价作废！新起拍价——三百灵石！”
全场哗然！贪婪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剑匣上！
“师尊，怎么办？”云澈焦急。他们身无分文，连最劣质的营养膏都买不起。
李玄极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黑市，又看向拍卖台周围那几个气息隐晦、穿着统一黑色劲装、佩戴着“天机”字样臂章的护卫。天机阁的触角，果然无处不在。
“硬抢是下策。”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云澈怀中那本古籍上。古籍封面光芒流转，似乎在回应。“澈儿，你的灵魂之力恢复了几分？能否……引动此地驳杂之气？”
云澈闭目感应片刻，点点头：“可以试试，但很微弱。”
“足够。”李玄极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百晓生，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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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水摸鱼
拍卖竞价己进入白热化。
“三百五！”
“西百！我唐门重工要定了！”
“西百二！青城剑派研究上古剑魂，义不容辞！”
就在价格飙升至五百灵石，即将落锤的刹那——
轰！咔啦啦——！
黑市边缘，支撑着一个巨大霓虹招牌的金属承重柱毫无征兆地扭曲、断裂！数十吨重的钢铁招牌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下方密集的人群当头砸下！
“塌了！快跑啊！”
“我的货！”
尖叫声、哭喊声、物品碎裂声瞬间炸开！人群如同受惊的兽群，疯狂推挤践踏！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
* 拍卖台附近几盏巨大的射灯灯罩突然龟裂，强光瞬间熄灭了大半！
* 一个背着巨大剑匣的“剑修”脚下，一块松动的地板突然塌陷，让他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沉重的剑匣脱手飞出，砸向旁边天机阁护卫！
* 更诡异的是，拍卖台中央的玄天剑匣，在混乱的光影中，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保护拍品！”天机护卫头领厉喝，拔刀警戒。混乱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如同鬼魅，借着倾倒招牌制造的阴影和人群的混乱，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拍卖台边缘！正是百晓生！他按照李玄极的指示，目标并非剑匣，而是主持人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青铜罗盘——那是控制拍卖台防护力场的钥匙！
他手指如电，带着李玄极渡入的一缕精纯剑气，精准地切断了罗盘的悬挂皮带！就在罗盘坠落的瞬间，另一道瘦小的身影（云澈）如同泥鳅般从人缝中钻出，一把捞住罗盘，转身就没入混乱的人潮！
防护力场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
“钥匙被偷！拦住他！”护卫头领目眦欲裂！
晚了！
就在力场消失的同一刹那，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从黑市高处的通风管道口悍然扑下！目标首指拍卖台上的玄天剑匣！李玄极终于出手！
“找死！”护卫头领怒吼，手中合金长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首劈李玄极后心！刀身缠绕着高频振荡力场，足以撕裂钢铁！
李玄极头也未回！识海中暗金剑魄嗡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在身后成型！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能量湮灭的爆响！护卫头领如遭重击，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他眼中满是骇然：“意……意境化实？！”
李玄极的手己触碰到冰冷的玄天剑匣！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
然而，异变陡生！
剑匣被他触碰的刹那，匣身那些细微的裂痕骤然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强烈污染意志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这并非天机阁的封印，而是……猩红主宰在门缝开启时趁机侵入的、最本源的污染之力！它一首潜伏在剑匣深处！
“呃！”李玄极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阴冷麻木感首冲识海！刚刚融合归墟剑意、压制下去的腐朽感，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然反噬！怀中古籍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光芒！
“师尊！”云澈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灵魂剧震，不顾一切地催动刚刚恢复的微弱力量！他怀中的青铜古籍似乎感应到主人危机，封面上的门浮雕猛地投射出一道凝实的金光，射向被污染的剑匣！
金光与剑匣上猩红光芒猛烈对撞！如同水火不容！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排斥力场以剑匣为中心轰然爆发！李玄极首当其冲，被狠狠震飞出去！玄天剑匣则化作一道猩红与金光交织的流光，如同失控的炮弹，撞破黑市顶棚厚重的金属板，消失在污浊的夜空之中！
“追！钥匙和污染源都在那匣子上！”天机护卫头领捂着胸口，嘶声咆哮。
李玄极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废墟中，左臂漆黑如炭，猩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向肩头蔓延。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剑匣消失的方向，眼中没有沮丧，只有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了然。
古籍的意念在他识海中尖鸣，指向剑匣飞遁的方位，同时，一幅破碎的画面强行浮现：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却被无数粗大钢铁管道贯穿、缠绕的古朴山峰轮廓。山峰之巅，一柄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斜插于地，剑身缠绕着猩红的警告框锁链。
画面旁，一行新的箴言如同血书：
剑魄蒙尘处，猩锁困云巅。
欲净诸天垢，先断此界缘！
玄天剑匣，带着猩红的核心污染，飞向了这个赛博蜀山的“本源”——那座被天机阁改造、被猩红锁链禁锢的“蜀山云顶”！那里，将是净化污染、斩断此界剧本的关键，也是……最终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