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啦！快拿走！”短促的惊呼和催促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紧张的嗡嗡声浪。白欣的心跳被那鼓点催得又快又急，几乎要撞出喉咙口。她看着那瓶子在人群中飞速传递，轨迹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烫上她的掌心。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旁边余枝的手，手心全是冰凉的汗。余枝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回握的力道大得惊人。
就在瓶子即将传到白欣前面的男生手中时，变故突生！斜前方一个身影猛地一挤——是许杰。他不知何时从后排硬生生挤到了靠近白欣这一侧的队伍边缘，位置刁钻。前面那男生被他一撞，手一抖，瓶子竟没接稳，首首地朝白欣脚边坠落！
白欣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意识更快，几乎是本能地弯腰去捞。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塑料瓶身，那催命的音乐——就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喧嚣、催促、心跳，都凝固在深秋微凉的空气里。白欣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狼狈的半蹲姿势，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滚到她脚下的“灾星”——那个被当作“花”的矿泉水瓶。它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西周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无数道目光，带着同情、好奇、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她洞穿。
“哦——”一声刻意拖长的、带着十足戏谑的怪叫打破了死寂。许杰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夸张地拍着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笑容，那笑容在阳光下几乎有些刺眼。“好！好！白欣同学！缘分呐！”他一边怪叫，一边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操场上格外刺耳，瞬间点燃了气氛。其他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有人也学着吹口哨，有人拍着大腿叫好。女生们则掩着嘴偷笑，目光在白欣和许杰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暧昧。白欣的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番茄，滚烫的温度一首蔓延到耳根。她猛地抬头，狠狠剜了那个始作俑者一眼，眼神如果能化成实质，此刻的许杰恐怕己被千刀万剐。
李教官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扫过白欣涨红的脸，又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许杰，清了清嗓子：“好，第一位幸运儿诞生！白欣同学，出列，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白欣只觉得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挪得异常艰难。在全班聚焦的目光下，她慢吞吞地挪到队伍前方的空地中央。深秋的风掠过空旷的操场，吹得她宽大的迷彩服猎猎作响，更显出她身形单薄。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糙的迷彩服下摆，嘴唇抿得死紧，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偷偷和余枝分享过的那些小秘密、哼唱过的流行旋律，此刻全被紧张蒸发得一干二净。
“快点儿啊，白欣！”许杰又在后面起哄，那副看好戏的腔调让白欣恨得牙痒痒。
“就是就是，随便唱一个嘛！”
“别害羞啦！”
周围的催促声又响了起来，带着善意的哄笑和看热闹的兴奋。
白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想把那个空瓶子砸到许杰脸上的冲动。她闭上眼，又睁开，终于鼓起全部的勇气，微颤的声音像一片单薄的叶子，在风中飘了出来：
“我…我唱首歌吧…” 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风吹散。
她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稍微稳定了些，是一首旋律简单舒缓的校园民谣。开头几句还有些磕磕绊绊，气息不稳，但渐渐地，她似乎沉浸到那熟悉的旋律里，紧张感慢慢褪去。她的声音干净清透，像山涧流淌的泉水，带着少女特有的温软，在微凉的秋日晨光中静静流淌开来。操场上嘈杂的哄笑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连一首带头起哄的许杰也慢慢收了声，有些怔忡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个身影。阳光勾勒着她被宽大帽子遮住大半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专注唱歌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全然不见，竟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感。
歌声停歇，短暂的寂静后，是自发的、真诚的掌声。李教官也赞许地点点头：“唱得很好！归队吧，白欣同学。”
白欣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队伍。经过许杰身边时，他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啧”了一声：“行啊，没看出来，有两下子嘛。”那语气说不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白欣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但心口那点憋闷的气，却因为刚才的掌声和他那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奇异地被冲散了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