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冷水刺骨。
林小悠胡乱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她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了。
王老板丢给她一条围裙和一双橡胶手套,指了指水槽边那座“碗山”,言简意赅。
“洗!洗不完,没饭吃!”
说完就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洗碗工,远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冷刺骨。
林小悠的左腿根本不能久站,她只能搬了个小凳子垫在脚下,勉强支撑身体。
每一次弯腰、抬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哗啦——哐当!”
刚拿起一摞盘子,手腕就因剧痛脱力,几个盘子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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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败家玩意儿!”
王老板的怒吼从厨房传来,“扣钱!从你工钱里扣!”
林小悠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
“对………对不起………老板………我…”
她慌忙蹲下去捡碎片。
“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用扫帚!别把手割废了更干不了活!”
王老板的声音依旧凶,却扔出来一把破扫帚和一个簸箕。
林小悠咬着唇,默默打扫干净。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回水槽边。
这一次,她放慢了动作,不求快,但求稳!
“嘿,新来的小丫头?”
一个爽利的女声响起。负责端菜的李婶(李秀英)端着两大摞空碗进来,看到林小悠那摇摇欲坠、小脸煞白的样子,吓了一跳。
“哎哟,老王你也太狠心了!让这么个娃娃洗这么多?你看她站都站不稳!”
“干不了就走人!老子这儿不养闲人!”王老板在灶台边头也不回地吼。
“我能干!”
林小悠立刻挺首腰板,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手里的碗刷得更用力了。
李婶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放下碗碟,转身出去时,悄悄把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塞到林小悠旁边的窗台上。
“快吃两口,垫垫肚子,看你这小脸白的!”
那肉包子的香气,瞬间击溃了林小悠所有的防线。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进洗碗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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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厨房,见王老板没注意,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带着点肥肉的馅,此刻却比山珍海味还香!
另一个包子,她小心地掰开,一半塞进嘴里。
另一半飞快地藏进围裙口袋——那是留给“鼠鼠们”的。
这一幕被刚进来的帮厨小马(马小军)看到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把远处几摞沉重的碗碟搬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临走时,还“不小心”碰掉了一小把洗干净的筷子在她脚边,方便她捡起来。
日子在林小悠咬牙硬撑、碗碟碰撞和伙伴们偷偷接济中,一天天过去。
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虽然依旧慢,但很少再打碎东西了。
王老板的骂声依旧响亮,但“扣钱”的次数明显少了。
李婶总会“恰好”多出些剩菜边角料。(卖相不好的肉片、半根油条、几块碎豆腐)
小马会“顺手”帮她提重物、倒垃圾。
连收银的吴姐(吴芳)有时也会在算账间隙,丢给她一颗水果糖。
没做!都是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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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小马,吴姐,李婶:是故意的!)
林小悠的身体在粗糙却管饱的食物滋养下,稍微有了点力气,脸颊也不再那么得吓人。
但那条左腿和全身的伤,依旧是她沉重的负担。
她总是最早一个起来。(天不亮就忍着痛去后院帮小马生火)
最后一个睡下(等所有人都走了,她还要把厨房地面最后拖一遍)。
这天打烊后,李婶看着林小悠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和几乎被污水泡烂的破手套,心疼地说。
“丫头,你这身上都馊了!今晚烧了热水,去后面那小澡间好好洗洗!我那儿还有块新肥皂,给你用!”
林小悠感激地点点头。
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己把刀子嘴豆腐心的李婶当成了亲人。
所谓的“澡间”,其实就是后院角落搭的一个小棚子。
(什么?你问我小悠住在那里?那当然是在作者怀里!)
(开玩笑!其实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给员工住的,李婶也时不时住里面,大多时候都是小悠一个人。)
里面一个大铁桶,一个水瓢。
李婶特意给她提了满满两大桶热水。
热水驱散了寒意。
林小悠脱下那身散发着油烟和汗味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踏入桶中。
温热的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让她舒服得叹了口气。
她拿起李婶给的新肥皂,开始搓洗。
洗到后背时,她够不着,只能用毛巾胡乱擦着。
“丫头,后背够不着吧?婶子帮你搓搓!”李婶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接着门帘就被掀开了一角。
“不用!李婶!我自己……”
林小悠吓得一激灵,猛地转过身想躲,却忘了脚下湿滑!
“哎哟!”
∑(O_O;)
她惊呼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倒!
李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住,避免了她摔伤。
但就在这一抓一拽之间,李婶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林小悠的后背。
那触感…………完全不是光滑的皮肤!
李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借着灯光看向林小悠的后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李婶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停滞,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那只抓着林小悠胳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李……李婶?”
林小悠被她这反应吓住了,声音带着恐惧。
李婶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林小悠的背上,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
纵横交错的疤痕在女孩瘦骨嶙峋的背上。
鞭痕、烫伤、刀疤…………层层叠叠,狰狞可怖!
这需要多少时间、多少次非人的折磨才能形成!
“天……天老爷啊……”
李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
“丫头……你……你这背……这是……这是谁干的啊!”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干活拼命、偶尔会因为一点吃的就露出满足笑容的小姑娘,竟然背负着这样一幅地狱般的身体!
林小悠身体僵硬,嘴唇哆嗦着,低下头,把脸埋进水里。
那些黑暗的过往,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原主的潜意识,让她一个字也不想提。
李婶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湿漉漉的林小悠紧紧搂进怀里。
不顾水渍浸湿了自己的衣服,放声大哭起来。
“苦命的娃啊!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哪个天杀的畜生干的啊!呜呜呜…………”
李婶的哭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压抑己久的闸门。
林小悠僵硬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她靠在李婶温暖而颤抖的怀里,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痛苦和一点点迟来的安全感,终于化作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没有嚎啕,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混着洗澡水,浸湿了李婶的肩膀。
李婶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王老板、小马、吴姐都围了过来,看到澡间里抱头痛哭的两人。
以及李婶指着林小悠后背那说不出话、只是流泪的样子,都愣住了。
“秀英?咋了这是?”王老板皱着眉问。
李婶泣不成声,只是颤抖着手指向林小悠的后背。
小马迟疑地掀开门帘一角,昏暗的灯光下,那片狰狞的背脊,瞬间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嘶——!”
王建国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他开店几十年,三教九流都见过,打架斗殴的伤也处理过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如此恐怖、明显是长期受虐留下的伤痕!
这绝不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身体!
小马脸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
吴姐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眼圈瞬间红了。
澡间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婶和林小悠压抑的啜泣声。
良久,王建国狠狠抹了一把脸,弯腰捡起烟头踩灭,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沙哑。
“都出去!让她洗好穿好衣服!吴芳,去我屋里把那瓶红花油拿来!
小马,去把炉子上的骨头汤盛一大碗,多放肉!
秀英!你…………你帮她把头发擦干,别着凉!”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那一晚,“老王家常菜”的后院小屋里,破天荒地开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昏黄的灯光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小悠换上了李婶找出的自己女儿旧时的干净衣服。(虽然宽大,但很柔软)
她裹着一条旧毯子,捧着那碗热气腾腾、肉香西溢的骨头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的眼睛红肿,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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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婶坐在林小悠旁边。
小马低着头,拳头攥得死紧。
吴姐则把红花油轻轻放在桌上。
“丫头,”王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你不想说,我们就不问,谁干的,天打雷劈的畜生自有天收!
从今儿起,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洗碗的活儿,让李婶和小马多分担点!
你……你好好养养你这身伤!工钱,照算!”
他顿了顿,看着林小悠瘦小的肩膀。
“秀英!你找床厚点的被子给她!宿舍那间太薄了!”
“哎!哎!知道了!”
李婶连连点头。
“谢谢………谢谢王叔…谢谢李婶…谢谢大家…”
林小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进汤碗里。
这温暖,几乎要将她淹没。
自那晚起,“老王家常菜”的氛围悄然改变。
林小悠依旧是洗碗工,但她的“战场”明显被压缩了。
重活累活,小马总是“恰好”出现抢着干。
李婶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留营养好消化的饭菜,骨头汤几乎成了她的专供。
吴姐会偷偷塞给她几片膏药,说是“治腰腿疼的”。
王老板的骂声依旧有。
但对象往往变成了“小马你这臭小子动作快点别磨蹭”或者“李秀英这菜盐又放多了”。
而看向林小悠时,那眼神里多了份不易察觉的关切。
晚上,她在那间宿舍,虽然依旧简陋,有了李婶铺的厚棉被,还有了杰瑞、布丁和知更鸟的陪伴,这里就是她风雨飘摇中的港湾。
日子似乎真的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林小悠的腿伤在红花油、膏药和营养的加持下,疼痛减轻了许多,走路虽然还是一瘸一拐,但不再那么钻心刻骨。
脸颊也终于有了点肉,不再是吓人的苍白。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下午,正是饭点前的空闲。
林小悠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就着夕阳的余晖,笨拙地用李婶给的旧毛线学着织东西。
(她想给伙伴们做个暖和的窝)。
(什么?你说我一大男人学什么纺织,那我问你,你看看我现在是个男的吗?回答我!looking my eyes!)
杰瑞趴在她脚边打盹,布丁在她口袋里啃花生米,知更鸟在盘旋觅食。
突然,前厅传来一阵刹车声,紧接着是王老板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一个刻薄的女声响起,瞬间打破了后院的宁静。
“王建国是吧?少废话!我们是来找人的!
林家通缉的要犯!窝藏罪犯,你担得起吗?”
林小悠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手里的毛线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杰瑞和布丁也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是苏婉!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通往前厅的门缝边。
只见小小的餐馆里,苏婉穿着昂贵的衣服。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王老板挡在厨房门口,脸色铁青,李婶和吴姐站在他身后,又惊又怒。
小马则握紧了手里的擀面杖。
“看清楚了!”
苏婉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啪地一声拍在油腻的餐桌上。
“顾氏集团、林氏集团、赵氏集团联合发布的悬赏通缉令!
捉拿在逃嫌犯林小悠!提供线索者,重赏!窝藏包庇者,同罪论处!”
那张通缉令上,赫然印着林小悠在医院拍的证件照(估计是林泽或顾言琛搞到的)!
照片上的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额角还带着纱布。
下面用醒目的黑体字写着她的“罪行”。
故意伤害、盗窃、扰乱公共秩序、曾经坐过牢,以及巨额悬赏金额。
餐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食客(虽然不多)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王老板的目光扫过通缉令,又看向苏婉那张写满恶毒的脸。
他猛地一拍桌子。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这里没有罪犯!
只有干活的工人!你们找错地方了!给我滚出去!”
“老东西!你敢骂我!”
苏婉气得脸都歪了,指着王老板尖叫。
“给我搜!肯定藏在这里!她那条瘸腿跑不远!”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就要推开王老板往里闯。
“我看谁敢!”
小马猛地举起擀面杖,挡在厨房门口。
李婶和吴姐也抄起了旁边的扫帚和火钳。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首躲在门缝后的林小悠,看到了苏婉眼中的恶毒。
也看到了王老板他们为了保护她而即将面临的巨大危险。
通缉令………悬赏………顾家和林家的势力…王叔他们斗不过的!
(赵家:我呢?)
她不能连累他们!这得来不易的温暖小窝,不能因为她而毁掉!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开:走!必须立刻走!
趁着前厅的混乱,林小悠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拖着那条伤腿,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
她甚至来不及悲伤,飞快地打开那个油布包,拿出所有的钱和地图,把布丁的“储备粮”包好塞进怀里。
她扯下床单,将杰瑞、布丁和知更鸟迅速裹进包袱背好。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她短暂庇护和温暖的小隔间,眼中是不舍和决绝。
前厅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保镖似乎要动粗了。
林小悠咬紧牙关,猛地推开后门,闪身融入街道之中。
她没有立刻跑远,而是绕到餐馆侧面。
她放下包袱,让杰瑞它们安静待着。
然后,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餐馆后门的墙壁上。
用尽全身力气,刻下几个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大字。
王叔李婶吴姐小马哥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谢谢你们的照顾!我走了!保重!
刻完最后一个字,她己是泪流满面。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温暖的后门,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温暖刻进灵魂里。
然后,她猛地背起包袱,拖着那条左腿。
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城市边缘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再是某个餐馆的后门,不再是某个城市的角落。
她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片用红笔圈出的远离城市喧嚣的绿色区域
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
城市容不下她,她就去荒野!
贝爷能吃虫子活下来,她林小悠有手有脚(虽然一条不太好使)。
凭什么不能活?
前方是未知的凶险,但也是绝对的自由和…………活下去的希望。
林小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迎着风,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丛林。
她的荒野求生,正式拉开序幕。
然而她不知道是她的逆袭之路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决定从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