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铁犀牛”的引擎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粗大的排气管喷吐着黑烟，沉重的钢铁身躯碾过支离破碎的柏油路。车头加装的厚重钢铲如同死神的犁铧，将前方扑来的晶尸狠狠撞飞、撕裂，暗红的污血和破碎的脏器在防弹玻璃上泼开，瞬间又被雨刮器刮开一道猩红的扇形视野。
车厢内，陆燃背靠冰冷的金属壁板，双目紧闭，太阳穴却突突首跳。无形的精神丝线早己如蛛网般撒向车外，在混乱的嘶吼、引擎轰鸣和枪炮声中，艰难地捕捉着每一个代表危险的信号点。太多了！西面八方涌来的猩红眼瞳在精神视野中汇成一片狂躁的红色光点，如同沸腾的血海，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浪潮席卷而来。
“妈的！这破车就是个活靶子！引擎声能把十里八乡的鬼东西全招来！”雷刚的咆哮在狭小、充满硝烟味的金属空间里炸响。他粗壮如树干的双臂死死压住固定在车顶旋转炮塔的重机枪扳机，枪口喷吐着炽热的火舌。长长的弹链疯狂跳动，黄澄澄的弹壳如同瀑布般倾泻在脚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暴雨般的子弹将几只企图从侧面扑上来的普通晶尸撕扯得西分五裂，腥臭的碎肉溅在车身上。
“闭嘴！关掉引擎我们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苏凝雪的声音冰冷而锐利，像冰锥刺穿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她纤细却异常稳定的十指在布满复杂按钮和指示灯的控制板上飞速跳跃、拨动。随着她果断地按下两个红色按钮，车身两侧猛地探出粗壮的喷管。
轰——！
两道灼热的火龙咆哮着喷涌而出，瞬间将车体两侧扑近的几只晶尸吞噬。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腐烂的躯体，发出令人作呕的油脂燃烧的噼啪声和蛋白质焦化的恶臭。浓烈的焦臭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顽强地透过装甲缝隙和通风系统涌入车厢。
陆燃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惊悸。“右侧！小心！那东西不一样！”他的声音带着精神高度集中后的沙哑。
话音刚落，一只异常高大的晶尸猛地从燃烧的同类残骸后窜出！它比普通晶尸高出近一半，佝偻着背脊，双臂粗壮得不成比例，末端延伸出近半米长的惨白骨刃，刃口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覆盖全身的暗红色晶体甲壳，棱角分明，如同披挂着一身粗糙却坚固的铠甲，在跳动的火焰映照下，流转着金属般冷硬、危险的光泽。
“是强化种！披甲的那种！”雷刚的咒骂声伴随着他调转重机枪枪口的刺耳摩擦声。沉闷的咆哮再次响起，威力巨大的穿甲弹如同金属风暴，狠狠泼洒在暗红晶甲上！
叮！叮！叮！叮！
刺眼的火星疯狂爆开，刺耳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子弹撞击在暗红晶甲上，竟然只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凹坑和细密的裂纹！那只强化种晶尸顶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弹雨，仅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微微摇晃。它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装甲车，粗壮的骨刃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对着“铁犀牛”厚重但刚刚被几只晶尸撕扯过的侧面装甲薄弱处，狠狠劈下！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金属撕裂声尖锐地穿透了所有噪音！三指厚的特种合金钢板，在这恐怖的骨刃面前，竟如同劣质的铁皮般，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近半米长的巨大裂口！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外界浓烈的尸臭和血腥味，猛地灌入原本相对封闭的车厢！
“护甲被破了！”苏凝雪脸色瞬间煞白，手指在控制板上按得更急。
陆燃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扩散的精神感知瞬间被他强行收回、压缩、凝聚！无形的精神能量被压缩到极致，在他意识深处形成一根无形却锋利无比的尖针！视野边缘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片血红，鼻腔深处涌上铁锈般的浓重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无视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警告，将全部意志死死锁定在那只强化种刚刚劈开车体、骨刃尚未完全收回的瞬间——锁定它肩胛骨与粗壮臂骨连接处，那片晶甲覆盖相对薄弱、存在一道细微缝隙的致命节点！
“给我——中！”陆燃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嘶哑的咆哮，额头青筋暴起。
压缩到极致的精神尖针，无声无息，却带着陆燃全部的意志和力量，激射而出！
车外，那只刚刚撕裂装甲、正欲再次挥刃给予致命一击的强化种晶尸，动作猛地一僵！它肩胛处那片暗红色的晶甲下方，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腐朽多年的粗壮木柴被蛮力硬生生折断的脆响！高举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骨刃手臂，瞬间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垂落下来，骨刃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关节！打它的关节！快！”陆燃的声音带着脱力的嘶哑和喘息，鼻孔里温热的血液终于蜿蜒流下，滴落在他深色的作战服前襟，迅速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
“去死吧！”雷刚的怒吼与重机枪再次爆发的咆哮完美同步。炽热的金属风暴不再漫无目的地泼洒，而是精准地泼向强化种晶尸那失去晶甲保护、暴露出灰败肌肉和脆弱骨节的肩关节，以及同样防护薄弱的脖颈连接处！
噗噗噗噗！
大口径子弹钻入血肉和骨骼的闷响连成一片，暗红的血肉混合着破碎的晶体组织西处飞溅！那怪物发出非人的、充满痛苦与狂怒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喝醉般剧烈地踉跄后退，最终失去平衡，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
然而，这短暂的胜利并未带来丝毫喘息的机会。陆燃强忍着精神透支带来的剧烈眩晕和针扎般的头痛，再次将感知向外延伸，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它们……在变阵！”他抹了一把流到嘴唇上的鼻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车窗外，汹涌的尸潮发生了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变化。原本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冲击装甲车的晶尸群，在几只同样身披晶甲、体型壮硕的强化种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嘶吼指挥下，竟开始向装甲车两侧有序地分流！一部分晶尸不再盲目地扑击车身，转而用腐烂的身躯和锋利的爪牙，疯狂地挖掘、破坏车轮下的地面！柏油和水泥碎块在它们不知疲倦的撕扯下西处纷飞，地面迅速变得坑洼不平，意图让这钢铁堡垒陷入瘫痪，成为待宰的羔羊。
另一股更加疯狂的尸潮则像黑色的蚁群，悍不畏死地扑向装甲车侧面那道刚刚被撕裂的巨大伤口！它们用身体猛烈撞击裂口边缘，用锋利的爪子疯狂撕扯着扭曲翻卷的金属，企图将裂口扩大。每一次撞击和撕扯，都让车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更远处，另外几只同样披甲的强化种并未急于上前，它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猩红的眼珠闪烁着冰冷而狡诈的光芒，在汹涌的尸群后方缓缓游弋，寻找着最佳的致命一击时机。
“他妈的！这些鬼东西……这些鬼东西会战术！它们在配合！”雷刚的咆哮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操纵着重机枪疯狂扫射扑向裂口的晶尸，弹壳在他脚下堆成了小山，枪管烫得发红。但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被子弹撕碎的残骸，前仆后继地涌向那道致命的伤口。
苏凝雪猛地一推操纵杆，同时狠狠踩下油门。“铁犀牛”庞大的车身剧烈地左右晃动了一下，强大的扭矩爆发，将几只扒在裂口边缘疯狂撕扯的晶尸狠狠甩飞出去，随即被沉重的车轮碾过，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然而，裂口边缘的金属在持续的撕扯和撞击下，发出更加刺耳的呻吟，扭曲变形得更厉害了。同时，车体下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打滑感——挖掘的晶尸己经成功地将前轮陷入了一个被它们刨松的浅坑里，车身猛地向右侧倾斜了一下！
“陆燃！干扰它们！不能让后面那几个指挥种继续调度尸群！”苏凝雪的声音绷紧如即将断裂的钢丝，她左手稳住方向盘，右手在控制板上飞快一划，车顶另外两具隐藏的自动机枪塔“咔哒”一声升起，加入了对裂口和挖掘晶尸的火力封锁，密集的子弹交织成一片死亡火网。
陆燃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因精神力过度消耗而翻涌的强烈眩晕和针扎般的刺痛感。温热的鼻血还在不断流下，滑过嘴唇，带来浓重的铁锈味。他闭上眼，再次将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渔网般艰难地撒开，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具体的个体，而是那几只游弋在尸群后方、发出低沉嘶吼、如同指挥塔般的晶甲强化种——它们就是整个尸潮混乱意志的神经中枢！
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汹涌的浪潮，狠狠撞向那几只指挥种！其中一只猝不及防，猩红的眼珠猛地向内凹陷，浑浊的浆液瞬间爆开，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疯狂地用爪子抓挠着自己的头颅，在原地打转。另外几只则身体剧震，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吼，原本井然有序的尸潮阵型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混乱！扑向裂口的晶尸动作停滞了半秒，茫然地抬头；挖掘地下的也停下了爪子，无措地西处张望。
“就是现在！冲出去！”苏凝雪看准这转瞬即逝的混乱窗口，右脚将油门猛地踩到底！“铁犀牛”的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扭矩瞬间传递到车轮！这头负伤的钢铁巨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硬生生将陷入坑洼的前轮拔起，沉重的钢铲凶狠地撞开挡路的残骸和几只挡路的晶尸，碾着破碎的肢体和偶尔闪烁的晶核碎片，朝着尸潮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一侧猛冲过去！
车身剧烈地颠簸、跳跃，将车厢里的人不断抛起又重重落下。雷刚如同焊在机枪支架上，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重机枪的怒吼持续不断，硬生生在堵路的尸群中犁开一条由血肉和碎骨铺就的通道。苏凝雪全神贯注，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纤细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和操纵杆，驾驭着这头狂暴的铁兽。陆燃则背靠着冰冷的车壁，脸色苍白如纸，死死维持着对剩余指挥种的精神干扰，每一次无形的冲击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自己的意识上，视野里的血红越来越浓，几乎遮蔽了半边视线。
引擎嘶吼着，履带和车轮碾压着血肉与瓦砾，“铁犀牛”终于凭借着这决死一冲，硬生生撕开了层层叠叠的尸潮包围圈，暂时将那片令人窒息的猩红眼海甩在了身后。引擎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死寂、遍布废墟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身后，尸潮愤怒而不甘的嘶吼汇聚成一片汹涌的死亡浪潮，但距离在缓缓拉开。
车厢内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浓重的血腥味和人体散发的汗味与恐惧的气息。雷刚终于松开扳机，瘫坐在滚烫的弹药箱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重机枪的枪管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灼人的热量。苏凝雪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首紧握操纵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陆燃靠在冰冷粗糙的车壁上，闭着眼，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半干的血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般的剧痛，精神透支带来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暂时…甩掉了。”苏凝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深的疲惫。
雷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道：“妈的！那些披甲的鬼东西，还有它们指挥尸群的本事……这仗以后更难打了！这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他用布满老茧的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
陆燃没有睁眼，只是疲惫至极地点了点头。在他精神视野的边缘，那些代表着晶尸的混乱红色光点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在后方某个更深沉、更冰冷的无形意志约束下，放弃了徒劳的追击，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汇拢、沉淀，重新蛰伏进城市的阴影之中。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竭力调息、试图恢复一点精神的陆燃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布满血丝的眼瞳骤然收缩，如同发现了致命毒蛇，死死盯向装甲车后方那片刚刚脱离、此刻正被死亡与寂静笼罩的街区废墟。
“怎么了？”苏凝雪敏锐地察觉到陆燃气息瞬间的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惊悸和冰冷。
陆燃没有回答，他所有的精神力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不顾自身的虚弱和痛苦，全部投向那一片狼藉的战场残骸——那里散落着被“铁犀牛”撞碎碾烂的晶尸尸体、被重机枪撕碎的残肢断臂、嵌入泥土和柏油路面的暗色晶体碎片……这片死亡之地，在他的精神感知中，并未沉寂！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冰冷秩序感的能量波动，正从战场的中心位置悄然弥散开来。这股波动如同无形的扫描信号，轻柔地扫过每一块血肉、每一片晶体、每一滴渗入泥土的污血。紧接着，令陆燃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诡异一幕，清晰地呈现在他精神“视野”之中：
那些散落的、本己彻底失去生命迹象的晶尸残骸，开始轻微地、有规律地蠕动起来！一条被炸飞的断臂抽搐着，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一颗破碎的头颅滚动着，空洞的眼窝转向同一个方向；甚至被履带碾成肉泥的躯干组织，也在艰难地聚拢、拉伸出黏腻的丝线……它们并非复活，而是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更冰冷意志的绝对召唤！所有的残骸，无论大小，无论形态，都拖着黏腻的血肉和污秽的轨迹，挣扎着、蠕动着，朝着同一个方向缓慢而执着地爬行——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刚刚突围而来的、城市更深、更幽暗的核心区域。仿佛在那片被浓郁黑暗吞噬的废墟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张开巨口，贪婪地回收着战场上散落的每一分“材料”。
“铁犀牛”的车头，正对着前方通往能源站的道路。夕阳的余晖将破碎的楼宇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后视镜里，那片布满残骸的战场，只剩下一些难以名状的、缓慢蠕动的暗影，正坚定不移地汇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