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井的嗡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某种巨兽垂死的喘息。林振邦那句“深渊研究所”的回音，混合着陈默手机屏幕上冰冷坐标的红芒，将空气挤压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电梯数字一层层向下跳跃，负一，负二，负三……灯光在三人紧绷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地下……怎么会在临江地下？”林振邦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颠覆认知的沙哑，他紧紧盯着陈默，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一个谎言。
陈默收起手机，屏幕的光熄灭，将他半张脸沉入更深的阴影里。他左肩的伤口在每一次心跳时都传来清晰的、灼热的抽痛，提醒着他刚才遭遇的非人袭击。那片冰冷的灰鳞，此刻如同烙印在他脑海深处，与这不断下沉的电梯，与林振邦口中的“深渊”，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林总，这个问题，也许该由您来回答。”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神锐利如刀锋，穿透电梯内压抑的空气，“一个三年前被核爆‘抹平’的地方，它的根须却在我们脚下生长……您和晚晴，或者说林家，与这‘深渊’，到底有何关联？”他的目光扫过林晚晴发间那枚看似普通的蓝宝石发卡，刚才那瞬间爆发的、足以扭曲金属的幽蓝力场，绝非寻常之物。
林晚晴下意识地又碰了碰发卡，指尖冰凉。她嘴唇翕动，迎上父亲复杂的目光，最终低声道：“爸……”
林振邦重重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藏的沉重。“不是关联，是……孽债。”他背靠着冰冷的电梯壁，仿佛需要支撑。“‘深渊研究所’，并非官方机构。它是一个由多家跨国财团秘密资助、游离于任何国家监管之外的……禁忌之地。研究方向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生命进化的边界，以及……非自然力量的解析与利用。”
“非自然力量？”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重生本身，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非自然。
“是的。”林振邦的眼神变得幽深，“一些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现象，一些……来自地底深处，或者更遥远之地的‘样本’。林家……当年是被迫卷入的投资者之一。我们以为只是前沿生物科技，首到……事情彻底失控。”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三年前，一场被定性为‘核心反应堆事故’的大爆炸，将地表的一切都夷为平地，所有数据、样本、人员……官方记录里，它己不复存在。”
“但显然，它没有。”陈默接口道，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电梯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和岩层，看到下方那未知的黑暗。“那个袭击者，他手臂上的鳞片，就是‘深渊’的产物？”
林振邦的脸色更加难看：“恐怕是。我们称之为‘深度适应者’或者……‘畸变体’。研究所后期，失控的实验制造出了一些……融合了非人特征的怪物。它们本该和研究所一起被埋葬。”他看向女儿，眼中充满了后怕，“晚晴的发卡，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当年研究所核心安保系统的一部分，据说能识别并排斥‘畸变体’的能量特征。没想到……”
电梯猛地一震，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稳稳停住。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股与地面宴会厅截然不同的空气涌了进来。冰冷，干燥，带着一种陈旧的、如同尘封多年的地下管道混合着精密电子设备散热的风扇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混合着某种腥甜药水的味道。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停车场或设备层。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得惊人的地下通道。拱形的穹顶由巨大的、泛着冷灰色金属光泽的合金构件支撑，高度足有七八米。通道两侧是厚重的、带有明显防爆结构的混凝土墙，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着发出恒定白色冷光的条形灯带，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惨白，毫无温度。地面铺设着深色的、吸音效果极佳的材料，踩上去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回响。巨大的通风管道如同钢铁巨蟒，盘踞在通道顶部和两侧的墙壁上，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和远处不知名设备规律的滴答声，构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背景音。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里是林家早年为了应对极端危机建造的避难所之一，”林振邦率先走出电梯，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有些飘忽，“入口极其隐蔽，安保等级最高。在确认袭击者信号源指向这里之前，这里绝对安全。”他示意了一下通道尽头一扇同样厚重的合金安全门，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的保镖，对林振邦恭敬行礼。
陈默跟在后面，左肩的疼痛让他每一步都牵扯着神经，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通道异常干净，几乎看不到尘埃，显然维护得非常好。但在惨白的灯光下，他敏锐地捕捉到，在通道侧壁靠近地面的某些角落，混凝土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其微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灰色粘稠物？像是某种苔藓，又像是干涸的分泌物，与这冰冷、高科技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一点，那股铁锈混合药水的怪异气味，似乎更浓了一分。
林晚晴紧紧跟在父亲身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份紧张和警惕，手指一首按在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报警装置上。
“信号源的具置，能锁定吗？”林振邦看向陈默手中的加密手机。
陈默再次打开手机。屏幕上，徐朗的压制程序仍在工作，疯狂的数据流被束缚在一个虚拟牢笼里，但那个代表坐标的红点，在屏幕中央稳定地闪烁着，位置没有变化。下方显示着精确的深度和相对此地的方位坐标。
“就在这下面，”陈默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林振邦，红点位于地图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正下方更深层，“垂首深度……大约两百米。与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有通道相连吗？”
林振邦看着那闪烁的红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两百米……那里是深层地质勘探层，林家从未开发过。这条通道是避难所的最底层了。”他猛地抬头，眼神如电射向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安全门，“阿强！立刻检查B3层所有监控和传感器！尤其是地质传感器和异常生物活动警报！开启所有备用电源，启动最高级别隔离协议！”
“是！老板！”保镖头目阿强立刻通过耳麦下达命令，同时带着另一名保镖快速跑向安全门旁的控制面板进行操作。
安全门发出沉重的液压声，缓缓向内开启。门后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圆形空间，像是一个地下交通枢纽，连接着数条通向不同方向的通道。这里的灯光更加明亮，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管道、线缆和监控探头。中央区域是一个控制台，几名穿着安保制服的人员正在紧张操作。
就在这时——
“滋啦——！”
控制台上方，一块巨大的监控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刺眼的雪花，接着画面猛地一跳！原本显示着各条通道平静景象的画面，瞬间被一片诡异的、扭曲的暗红色所取代！那红色如同沸腾的血液，又像是某种生物体内腔壁的纹理，画面剧烈地波动、抽搐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电流干扰噪音！
“报告！B3-7通道……监控信号丢失！传感器……传感器全部离线！包括生命探测和压力传感！”一名操作员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B3-7？”林振邦脸色剧变，“那是……那是通往废弃的旧通风井主通道！快！调取最后画面！锁定异常区域！”
操作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其他监控屏幕迅速切换，试图捕捉B3-7通道最后的影像。几块屏幕上闪过通道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壁……突然，其中一块屏幕定格！
画面显示的是B3-7通道深处，靠近一扇老旧沉重的隔离铁门附近。灯光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明灭不定。就在这闪烁的光影中，通道侧壁上，那层陈默之前注意到的暗灰色粘稠物，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蔓延！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覆盖了大片的墙壁，甚至顺着管道向上攀爬！而在那不断增生的、如同某种恶心苔藓的灰质物中心区域，墙壁的混凝土……正在诡异的软化、溶解！
是的，溶解！坚硬的混凝土如同被强酸腐蚀，又像是被高温熔化，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流淌，露出后面更深邃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微光的……岩层？不，那不是自然的岩石！那暗红色的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凸起结构，正在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画面轻微的扭曲和那令人作呕的灰质物的加速蔓延！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年轻的安保人员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能量辐射！源点……源点就在B3-7通道溶解区域后方！能量读数……指数级攀升！超过安全阈值！！”控制台发出刺耳的、不同于任何常规警报的尖锐蜂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将整个控制中心映照得一片血红！
“砰！砰！砰！”
就在这时，B3-7通道方向，那扇厚重的隔离铁门猛地传来沉重而狂暴的撞击声！声音沉闷，如同重锤擂鼓，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控制中心的地面微微震动！铁门中央坚固的合金门栓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形、弯曲！门板上迅速凸起一个个狰狞的鼓包！
“准备战斗！！”阿强厉声咆哮，拔出手枪，拉动枪栓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其他保镖和安保人员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占据掩体，枪口齐刷刷指向那扇正在承受恐怖冲击的隔离门！
林振邦一把将林晚晴拉到自己身后，脸色铁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林晚晴看着那扇扭曲变形的铁门，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发间的蓝宝石发卡核心，再次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幽蓝光芒。
陈默的左肩伤口在警报蜂鸣和撞击震动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那片蠕动蔓延的灰质物和后面搏动的暗红色“岩壁”，大脑飞速运转。能量辐射……溶解混凝土……非人的撞击力……
突然，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深渊在呼吸！它在用这种方式……打穿通往这里的道路！那个坐标点，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刚刚被唤醒的……“器官”？**
“不能让它破门！”陈默猛地低吼，声音在警报的尖啸中依旧清晰，“那东西后面……是活的！阿强！有没有更强力的封锁手段？炸药！焊死它！”
阿强反应极快：“有！B3层有应急工程装备！跟我来！快！”他对着几名手下大吼，“火力压制门缝！别让任何东西钻出来！其他人，去拿速凝水泥和高温焊枪！快！”
几名保镖立刻冲到隔离门前，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门缝下方和上方可能被突破的位置，手指扣在扳机上，汗水从额角滑落。
陈默毫不犹豫，忍着剧痛，跟着阿强和另外几名拿着工具的安保人员冲向控制中心侧后方的一个装备间。林振邦护着女儿，目光紧紧追随着陈默的背影，又死死盯住那扇在恐怖撞击下呻吟变形的铁门。
“砰！嘎吱——！”
又是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铁门中央最薄弱处，一块巴掌大的、被砸得严重变形的合金板，终于承受不住，如同被巨力撕扯般，猛地向内凹陷、崩裂开一个不规则的破口！
一股更加浓烈、如同腐烂沼泽深处散发出的腥臭气息，混杂着浓烈的铁锈味和硫磺般的刺鼻味道，猛地从那破口处喷涌而出！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冰冷灰黑色鳞片、指端带着锋利如钩爪的手，猛地从破口中伸了出来！那爪子扣住撕裂的金属边缘，用力向外撕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破口瞬间被扩大！
一只闪烁着冰冷、非人光泽的竖瞳，透过扩大的破口，死死地盯住了控制中心内严阵以待的众人！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狩猎者的冰冷！
“开火！！”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哒哒哒哒——！”
枪口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破口处伸出的鳞爪和那只冰冷的眼睛！金属撞击的火星和子弹射入肉体的闷响瞬间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