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灯照见故人来
新年的爆竹碎屑还沾在青石板缝里，夏家超市的伙计们己踩着梯子更换"新春大酬宾"的红绸。褪色的旧布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崭新的鎏金花纹，在冬日暖阳下泛着细碎的光。夏茯苓倚着柜台核对账目，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混着远处零星的爆竹声，在堆满年货的店铺里回荡。账本上墨迹未干，她却忍不住瞥向窗外——街边小贩正吆喝着新出炉的糖炒栗子，甜香裹着热气，漫过青石阶上残留的红纸屑。
见小妹夏木槿抱着几串糖葫芦蹦跳着进来，靛青斗篷扫过堆成小山的礼盒——那些将腊肉、糕点、果脯精巧搭配的年礼，自除夕前便成了抢手货。糖葫芦上的糖霜在日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光晕，沾在夏木槿指尖，亮晶晶的像撒了一把碎星。
"大姐！京墨哥说今日灯会有西域杂耍！"夏木槿晃着糖葫芦，山楂红得像她泛着兴奋的脸颊，"咱们就歇半日好不好？"她话音未落，夏京墨己从库房转出，掸了掸衣襟上的面粉："早算好了轮休，总不能让你们憋在店里看账本过年。"他手中还握着半块未包完的糕点，油纸边缘沾着桂花碎屑，混着淡淡的甜香。
暮色初临时，三人随着人流涌入灯会。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灯笼染成胭脂色，沿街商铺的霓虹次第亮起，映得青石板路波光粼粼。夏茯苓攥紧腰间钱袋，看着街边糖画摊前挤成一团的孩童，糖稀在老师傅腕间流淌成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引得孩子们欢呼雀跃。忽觉有人拽她衣袖，回头正撞进夏木槿亮晶晶的眼睛："快看！是会转的走马灯！"少女的指尖还沾着冰糖渣，指向三丈外缀满金箔的巨型灯轮，烛火透过镂空纸窗，将《嫦娥奔月》的故事映在游人脸上。画中嫦娥广袖翻飞，玉兔捣药的剪影随着灯轮转动忽明忽暗，引得众人驻足赞叹。
就在夏茯苓驻足观赏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不知谁家受惊的马驹嘶鸣着冲破护栏，马蹄踏碎满地灯影，蹄声如擂鼓般逼近。她本能地后退，却被身后的摊贩货架绊住脚踝。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龙涎香裹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腰间突然传来有力的桎梏。
"小心！"低沉的男声震得她耳膜发颤，夏茯苓跌进一片玄色衣料间。抬眼瞬间，西目相撞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萧砚下颌紧绷，额前碎发垂落，那双她曾在信笺上描摹无数次的凤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热，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冬衣烙在皮肤上，带着令人心安的力度。
"怎么每次......"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手臂却将她越箍越紧，"都是看着你往危险里撞？"夏茯苓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上次花架子倒塌时，也是这样被他护在怀里。彼时的狼狈与慌乱，此刻化作重逢的悸动，喉间泛起酸涩。分别数月，他清减了许多，唯有眉峰那抹凌厉，仍与记忆里那个将她从险境中救出的少年重合。寒风中，他鬓角竟隐约添了几根银丝，不知是旅途风霜还是思念浸染。
"萧砚......"她轻声唤他名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换来他更用力的拥抱，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周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失控的马匹擦着两人衣角掠过，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边碎发，却吹不散缠绕在彼此间的思念。夏京墨和夏木槿焦急的呼喊从远处传来，而夏茯苓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萧砚在耳畔呢喃的叹息："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化作泡影。
街边的花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重叠。不远处的走马灯仍在缓缓转动，嫦娥奔月的故事循环往复，而属于他们的故事，终于在这璀璨灯影里，续写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