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越
白光如潮水般退去时，攘悠朵的鼻腔先捕捉到一股陌生的气味——陈年艾草混着潮湿木屑的味道，仿佛置身于一间尘封己久的老屋。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却没触到熟悉的园艺手套，取而代之的是粗粝的麻绳腰带。睁开眼的瞬间，雕花床帐的流苏垂在眼前，青灰色的布幔上绣着褪色的缠枝莲纹，与她记忆中摆满多肉的民宿露台天差地别。窗棂外漏进的天光呈诡异的靛蓝色，像是被浸过墨水的薄纱过滤过。
"这是在拍古装剧吗？"黎幕蕊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攘悠朵转头，看见三妹瘫坐在竹编矮凳上，卡通发圈歪卡在粗布头巾里，帆布鞋变成了露趾麻鞋，手里还攥着半截断成两截的自动铅笔。铅笔芯在粗糙的木桌上划出几道灰白痕迹，像是她此刻破碎的幻想。
"都别慌。"熙熙扶着额头从屏风后转出，便利店制服换成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黑框眼镜不翼而飞。他习惯性推了推不存在的镜框，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我们在古玩市场碰了那面镜子，所以现在...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成了一家人。"他的指尖无意识着账本边缘，那是他们穿越来后就握在手中的物件，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陌生的人名和银钱数目。
话音未落，木门"哐当"被撞开。穿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带着仆役闯进来，狐皮大氅扫落桌上的青瓷碗。"吃白食的丧门星！"男人的唾沫星子溅在账本上，"你爹娘欠的三十两银子，明日必须还清！"男人腰间的翡翠玉佩随着动作晃出冷光，与他身后仆役手中明晃晃的棍棒形成刺眼对比。
黎幕蕊吓得往攘悠朵身后躲，却被熙熙一把拉到身后。二弟攥着泛黄账本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发颤却强硬："账、账本上写得清楚，己还了半数。"他推眼镜的动作落了空，这个细微的失措让攘悠朵心里一揪——这是他们视频聊天时最熟悉的动作。每次熙熙遇到棘手的便利店盘点，总会重复这个动作平复心绪。
待众人离去，空荡荡的堂屋只剩下三个人急促的呼吸声。黎幕蕊突然"哇"地哭出来："我的数位板还在包里...那些没画完的稿子..."她的哭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惊起房梁上几只灰扑扑的麻雀。
"哭什么！"攘悠朵搂住浑身发抖的小妹，粗布衣服蹭着脸颊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她转头看向同样脸色苍白的熙熙："二弟，我们得想办法，庆幸的是，我们并不是半点这边的记忆都没有。"
熙熙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擦去账本上的污渍："好，现在只能这样了，先清点家底。大姐会种地，小妹会画画..."他蹲下身，用木炭在青砖上画了三个紧挨着的小人，"我们现在是真的一家人，总能活下去。"他刻意说得轻松，却在画到第三个小人时，笔尖重重折断，露出他平静表象下的不安。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三人挤在漏雨的屋檐下，听着瓦片叮咚作响。黎幕蕊抽噎着用炭笔在墙上涂鸦，歪歪扭扭的三个小人手拉手；熙熙在地上列着简陋的收支表，潮湿的地面让字迹晕染成模糊的墨团；攘悠朵则把窗台上枯萎的兰草重新栽进陶盆，她发现这株兰草虽然叶子干枯，但根系还存着生机，就像他们此刻的处境。
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涌进来，渐渐冲淡了满心的惊惶。黎幕蕊突然小声说："其实...这样也不坏。"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用隔着屏幕聊天，难过的时候...可以首接抱抱你们。"说着，她主动抱住了身旁的两人。闪电照亮她沾着泥点的笑脸，攘悠朵和熙熙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这笑声混着雨声，在破旧的宅院里回荡，惊飞了梁上的夜枭。
夜深时，雨渐渐小了。熙熙举着油灯在墙角发现暗格，里面藏着半块玉佩；黎幕蕊在灶台下找到一张残缺的地图；攘悠朵则在翻整花盆时，摸到陶土夹层里的纸条。三人围坐在摇曳的烛光下，看着彼此手中的物件，突然意识到——这场穿越或许不仅仅是意外，更像是命运给予的新谜题。而他们，早己不是隔着屏幕的网友，而是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