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山的清晨五点，天光刚撕开夜幕的裂缝。张强和苏棠摸黑从临时落脚的破庙出发，三轮车碾过沾着露水的碎石路，筐里的青杏，吉他随着颠簸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山顶的映山红时，他己经支好摊位，“诚信摊主”的锦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集市渐渐热闹起来。背着竹篓的山民、挎着菜篮的妇人从石板路上涌来，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与山间鸟鸣混作一团。张强一边擦拭青杏上的水珠，一边用带着冀省口音的方言吆喝：“新鲜的青杏嘞！酸甜可口，不甜不要钱！”
日头升到树梢时，一个扎着褪色蓝头巾的女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张强摊位前的油布：“这地儿我占了三天了！你不能在这儿摆摊！”她身后跟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攥着母亲的衣角。
张强一愣，连忙解释：“大姐，俺今早五点就来了，这集市也没说固定摊位……”
“少跟我扯！”女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尖锐得像把刀，“我带着孩子不容易，就靠这点野山莓换口吃的，你非要抢生意？”她猛地掀开身后的竹筐，暗红的野山莓泛着的光泽，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围观的人渐渐围拢过来。张强涨红了脸，左膝因为激动隐隐作痛：“俺也是小本生意，总不能让俺挪走吧？”
“瘸子就该老实待着！非要来抢地盘！”女人这句话像根刺，扎得空气瞬间凝固。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张强的手死死攥住三轮车边缘，指节发白。苏棠原本在一旁调试吉他，听到这话立刻挤进人群，把吉他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拦住情绪激动的张强：“强子，别冲动。”她转向女人，语气温和：“大姐，大家都是讨生活的，能不能好好商量？”
女人却不领情，冷哼一声：“商量？你们这些外来的，占了地方还假惺惺！”她突然用力一扯油布，张强筐里的青杏骨碌碌滚了一地，有几颗正好掉进女人的山莓筐里，暗红的汁液溅在青杏表皮上。
“你！”张强刚要发火，突然听见一声哭喊。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蹲在地上，小手慌乱地捡拾滚落的果子，却被山莓的刺扎到了手指，疼得首掉眼泪：“妈妈，我疼……”
女人脸色骤变，立刻蹲下把孩子搂进怀里，声音瞬间软下来：“乖，别怕，妈妈看看……”她小心翼翼地吹着女儿受伤的手指，眼眶泛红。
苏棠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包住小女孩的手指：“孩子没事吧？”她看向女人，目光温柔，“大姐，跟我们说说，到底咋回事？”
女人咬着嘴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叫李秀兰，男人走得早，孩子他姥姥又得了重病……”她抹了把眼泪，“我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摘野山莓，就为了换点钱给孩子买米吃。这地方我摆了三天，生意才有点起色……”
张强心里一揪，想起自己在异乡摆摊时受过的苦，想起那些帮助过他的陌生人。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青杏，放进李秀兰的筐里：“李姐，是俺考虑不周。”他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这些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
李秀兰愣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兄弟，我……我刚才说话太冲了……”
“李姐，”张强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我有个主意。你卖山莓，我卖青杏，苏棠在旁边唱歌吸引客人，咱们一起卖！赚到的钱平分，咋样？”
苏棠眼睛一亮，立刻拿起吉他：“对呀李姐！桐柏山这么大，咱们合在一起，说不定生意会更好！”
李秀兰看看女儿，又看看眼前两人真诚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三人很快重新布置摊位：李秀兰的山莓摆在中间，两侧分别是张强的青杏和苏棠用木板搭起的简易歌台。
苏棠调好琴弦，悠扬的歌声在集市上空响起：“桐柏山的风，吹过石板路，酸甜的果子，藏着生活的苦……”动听的旋律立刻吸引了路人驻足。有人被歌声打动，停下脚步买几斤青杏；有人被山莓的香气吸引，尝过后首接打包带走；还有孩子们跟着节奏蹦蹦跳跳，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山间。
李秀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热情地教苏棠辨认各种野果：“这种带刺的是刺泡儿，酸甜开胃；这种紫黑色的是乌饭子，吃了眼睛亮……”张强则分享起在原县批发市场进货的经验，还把自己的电子秤借给李秀兰用。
日头西斜时，三人的筐都空了大半。李秀兰的女儿举着一颗山莓，脆生生地喊着“苏棠阿姨”，塞进苏棠嘴里。苏棠笑着抱起小女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真甜！”
傍晚收摊时，三人围坐在三轮车上分账。李秀兰执意要多给张强一些钱：“兄弟，今天要不是你……”
“李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张强把钱推回去，“咱们现在是伙伴，有福同享！”
月光爬上桐柏山时，集市渐渐安静下来。李秀兰抱着熟睡的女儿离开，临走前塞给张强一包晒干的草药：“这是治腿疼的，你每天泡泡脚。”
苏棠轻轻拨弄着吉他，哼起白天的旋律。张强望着重新挂好的“诚信摊主”锦旗，听着山间传来的虫鸣，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在这漫长的流浪路上，还会遇到无数风雨，但只要怀着善意，总能在陌生人中找到同行的伙伴，把生活的酸涩，酿成甜蜜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