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瞬间如同烙印般烫在百里东君的心头,唐门这一代最耀眼的新星,那个据说天资绝艳、手段莫测的唐怜月!
“轰!”
后背重重砸在围墙脚下坚硬冰冷的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右臂的麻木感尚未消退,那阴寒歹毒的暗器劲力依旧在经脉中肆虐,带来阵阵刺骨的剧痛和迟滞感。左手中的不染尘也脱手飞出,“呛啷”一声落在不远处。
“咳咳……” 百里东君挣扎着想要爬起,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他抬起头,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不屈地望向墙头。
唐怜月依旧站在那里,月光在他的锦袍上流淌,如同披着一层银霜。他微微歪了歪头,浅琥珀色的瞳孔里,那丝探究似乎浓了一分,又似乎毫无变化。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优雅得如同拈花。五指修长白皙,指尖在月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而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赫然拈着一枚细如牛毛、通体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针!
“夜闯唐门?” 唐怜月的声音响起,“胆子不小。可惜,功夫差了点意思。” 他指尖微动,那枚细针,在他指间灵活地翻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吐信。“留下吧。” 最后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唐怜月动了!他并未跃下高墙,只是那拈着毒针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朝着下方百里东君的方向,凌空一拂!
动作轻柔。
然而——
“嗤!嗤!嗤!嗤!嗤!嗤!嗤!”
七道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如同毒蛇的嘶鸣,骤然撕裂了夜空!七点寒芒,瞬间在他指间绽放!并非只有他手中那一枚,而是七枚一模一样的淬毒细针,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毒蜂群,在空中划过七道肉眼难辨的、诡异莫测的弧线,瞬间封锁了百里东君周身所有要害——眉心、咽喉、心口、双肩、双膝!
死亡的阴影,冰冷彻骨,瞬间将百里东君彻底笼罩!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右臂被那阴寒劲力侵蚀,酸麻迟滞,根本来不及挥动沉重的“尽铅华”!左手不染尘脱手在数尺之外!身体因重伤而动作凝滞!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七点索命的幽蓝寒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百里东君。他几乎能嗅到针尖上传来的、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就在那七点寒芒即将洞穿百里东君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哎哟喂!大晚上的,放什么烟花嘛!扰人清梦可是要遭雷劈的!”
一个极度不合时宜、带着浓浓睡意和夸张抱怨的嗓音,如同平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围墙根下的阴影里炸响!那声音懒洋洋,甚至还带着点刚被吵醒的鼻音,与这生死一线的肃杀气氛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
随着这惫懒的声音响起——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装满面粉的布袋被戳破的怪异声响。
一大蓬浓烈到化不开的、五颜六色的粉末,毫无征兆地从百里东君身侧不到三尺的阴影中猛地喷薄而出!如同节日里最绚烂的烟花凌空炸开,瞬间弥漫了方圆数丈的空间!各种色彩浓烈得刺眼,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头晕目眩的致命雾障!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硫磺、硝石、腐烂花果、以及某种辛辣刺鼻到极致的诡异味道,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席卷开来!
这蓬彩雾出现得太过突兀,范围又极大,正好将下坠的七枚毒针和墙头的唐怜月完全笼罩在内!
“嗯?!” 墙头之上,唐怜月那淡漠表情终于出现了第一丝裂痕,他显然没料到这绝杀的一击会被如此诡异、如此……不讲道理的方式打断!那七彩毒雾不仅遮蔽了视线,更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迷幻效果,瞬间侵入感官!他疾退,锦袍的衣袖猛地一挥,一股凌厉的劲风扫出,试图驱散毒雾!
而下方,那七枚原本轨迹刁钻、索魂夺命的毒针,在射入这片七彩毒雾的瞬间,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肉眼可见地骤降!针身上淬炼的毒光,竟与那些色彩浓烈的粉末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缕颜色诡异的轻烟!轨迹也变得散乱歪斜,最终“叮叮当当”几声,无力地跌落在地,针身上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百里东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因吸入一丝逸散的辛辣粉末而剧烈咳嗽起来,涕泪横流。但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不适!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毒雾喷出的阴影角落!
只见一个身影正慢悠悠地从墙根下茂密的、半人多高的荒草丛里钻出来。动作懒散,甚至还有点笨拙地拍了拍沾在破旧道袍上的草屑和……五彩的粉末。
正是云墨轩!
他依旧是那身青色道袍,头发用一根歪歪扭扭的木簪胡乱别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耷拉在额前。脸上还沾着点草叶和灰尘,睡眼惺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夸张地打着哈欠。
“哈——欠!”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噼啪”的轻响,这才眯缝着眼睛,望向墙头被七彩毒雾逼退、脸色极其难看的唐怜月,又瞥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满脸劫后余生的百里东君。
“啧……” 云墨轩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欠揍、混合着嫌弃和“我就知道”的表情,对着百里东君拖长了调子,“我说小东君啊,让你在客栈老实睡觉,你偏要学人家月下飞贼来爬墙头。看吧,摔下来了吧?还差点被人家当蚊子给钉死。”
他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年轻人,听人劝,吃饱饭呐!下次记得叫上贫道一起,贫道给你望风,保证比你自己瞎折腾强!”
他絮絮叨叨,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捞回了一条命,也没把墙头那位杀气腾腾的唐门新秀放在眼里。
墙头之上,毒雾被唐怜月挥袖震散大半,残余的彩色粉末簌簌飘落。他锦袍下摆沾染了几点刺目的异色,俊美阴柔的脸上,第一次笼罩上了一层寒霜。那双眸子,冰冷地锁定着下方那个突然冒出来、满嘴跑火车的道士,杀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你是何人?” 唐怜月的声音比之前更冷,如同九幽寒冰。
云墨轩这才仿佛刚注意到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唐怜月一番,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还算整齐的白牙,甚至还抬手随意地拱了拱,动作敷衍至极。
“好说好说。”他拖长了调子,惫懒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随意,
“贫道——云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