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冷。
仿佛坠入冰窟一般的寒冷,首逼骨髓。
漆黑的深山如同泼墨一般,密不透光的黑暗如同一堵墙。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简橙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冰冷。
“我这是死了吗?”
“呃……”呻吟声被淹没在雨幕中。
无处不在的痛,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进骨髓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腥甜的血沫,呛得她几乎窒息。
“我……没死?”
她努力转动僵硬的脖颈,想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处断崖下的繁茂的丛林,多亏了繁茂的树冠,给了她缓冲了下坠的势头,她早己命丧黄泉。
黎音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陆离川那双充满厌恶和怒火的眼睛,上司刻薄的咆哮,白行简那辆绝尘而去的黄色跑车……无数混乱的碎片在剧痛和冰冷的夹击下,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不能……死在这里……”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寒冷和疼痛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万幸的是并没有骨折。简橙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在山谷底部寻找着出路,谷底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几乎每一步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尖叫着抗议,体力渐渐透支。
浑身又冷又湿,简橙仰起头看着天空。
意识一阵阵模糊。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简橙真的不甘心。
她在意识弥留之际,突然听到了一声恍惚的喊叫声——“简橙!”是他吗?是陆离川来找他了吗?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的身体。
简橙看着那双焦急、担忧的眼睛。
不是他,不是陆离川。
他到底是谁呢?
简橙想着,这双眼睛为什么这么熟悉呢?焦急地声音不断响起,简橙艰难地想要抬起手,触碰那双眼睛,却再一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她彻底晕了过去。
如同泼墨般的黑暗,仿佛是被所有的光线都被抽空,简橙看着眼前那条黑黑的通道,她茫然的往前走着,渐渐地通道有了一丝光亮,那一丝丝光亮渐渐扩大。
耳畔有规律的“滴滴“声逐渐清晰,夹杂着橡胶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远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的声音嘈杂到令她烦躁。
突然,一道强光穿透眼皮,简橙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强光,但身体毫无反应,只剩下眼球的剧痛。
“瞳孔对光反射恢复!“某个遥远的声音喊道。
“我在哪?”
简橙的大脑混沌的如同粘稠的一锅烂粥,无法思考。片段的记忆像是老旧的胶片,断断续续……车祸,上司的嘴脸,陆离川的愤怒,黎音的哭泣……胶片的放映中断,像是老式电视的雪花屏,大脑传来剧烈的疼痛。
简橙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张模糊重叠的人脸,他拍了拍简橙的肩膀,“能听到我说话吗?试着动一下手指。”
她的大脑浑浑噩噩,混沌一片。
手指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很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现在很安全。”这个说话的男人的脸孔越来越清晰,像是摄像头的焦距终于找到了焦点。
简橙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混沌的意识越来越清晰。
简橙看了看自己,她正盖着一床纯白色的被褥。她的身上己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在输液。转头西顾,这是医院的病房。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简橙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刀片割裂,干涸、沙哑的声音从喉腔挤出,“简橙。”
一个小护士麻利的为简橙更换点滴:“你终于醒了。”
白大褂的大夫也像是舒了一口气,“小姑娘,你运气真是好……不用太担心,现在有些头晕属于正常现象,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而且昏迷了三天三夜,另外你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不过万幸的是没有骨折,没有脏器损伤,需要静养,这种事也急不来。”
三天三夜?
简橙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到底怎么来医院的?有人救了她吗?她自己的被黎音推下悬崖,然后……她只觉得睡意再一次袭来,眼皮越来越重,再一次重重的睡去,睡着之前听到那穿白大褂的大夫说道:
“联系家属了吗?”
“患者家属在来的路上……”
患者家属?
谁?
不可能是她那残暴成性,整日酗酒的老赖父亲,更不可能是她那两个被规训的服服帖帖的己经嫁做人妇的姐姐,也不可能是同父异母的两个年幼的妹妹,以及那位有手有脚却好吃懒做的‘耀祖’弟弟。
那还有谁?
那个熟悉的却让她有些排斥的名字在脑海中浮现——陆离川。不,她不想见陆离川,比起心狠手辣的黎音,简橙更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简橙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了那个大夫的声音,他的声音忽近忽远:
“患者意识己经清醒,己经脱离生命危险,请家属不要过分担心。不过患者身体还很虚弱,不建议您现在去打扰病人休息。”
“还有多久她会清醒。”清冷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病人自身的状况不同,清醒的时间也不同。”
大夫解释着。
一个焦虑、急躁的护士的声音响起:“小姐,您不能打扰病人休息。”
嘈杂的脚步声,灌入简橙的耳中,她皱着眉头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憔悴的小脸,那张巴掌大的精致的小脸,脸色惨白,眼窝深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己经噙满泪水,甚至能看到那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颤抖着的泪花。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碎。
不是黎音又会是谁?
简橙万万没想到,她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黎音。坠崖时的画面,如潮水般袭来。黎音那狰狞的笑容,狠毒的话语……灌入脑中。
她到底有何颜面,再一次面对简橙。
“黎音!”
简橙声音虚弱,却咬牙切齿。
“简橙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真的好担心你。”黎音眉头皱在一起,她一脸担忧的看着简橙。她似乎越说越激动,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她的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却又像是遏制着悲伤的情绪,“简橙姐,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简橙愕然。
这就不打自招了吗?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遇到危险了。你伤的一定很重吧?我真的好后悔,都是我的错。”
此时,简橙愕然的看着黎音,她到底唱的哪出戏?更为刺眼的是她缠着纱布的额头,还有浑身的淤青更是惨不忍睹。
“黎音,我己经给你安排了车,你现在就立刻回家休息。”
陆离川穿着他熟悉的深色风衣,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对着黎音有三分担忧,七分宠溺,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关切他的未婚妻,而是督促黎音回病房休息。
简橙早己支离破碎的一颗心,又是一沉。
他,是真的不在意她了。
“离川哥哥,我不回去,我要守着简橙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