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婆的声音忽远忽近，在山谷间回荡，与狼群的嚎叫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越野车的车灯在雾气中明灭不定，照见狼群猩红的獠牙和山魈婆扭曲的笑脸。
“傻子叔，用黑驴蹄子扔她。”
我立刻从后座上拿起用黑色塑料袋装的黑驴蹄子，像扔手榴弹一样甩了出去，嘴里还喊：“碰倒霉的去吧！”
这黑驴蹄子果然辟邪，山魈婆咕哝两句就没了身影。
可能去他姥姥的了。
现在就剩下那群阴魂不散的狼。
马虎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颤抖的火苗照亮他煞白的脸，烟灰簌簌落在方向盘上。
“你大爷的还有心情抽烟？”
马虎认真地说：“傻子叔，我需要冷静。”
“那我也需要冷静。”
我从他手里抢过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马虎说：“傻子叔，你说一会狼群是先咬你还是先咬我？”
“我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算计这个？”
“不是，必须得算计。万一先咬了我，吃饱了，它们就放过你了。”
“你真的这么想？”
“傻子叔，粪牛集团没有我无所谓，没有你不行。今天我就要舍身取义了。”
他咬咬牙，忽然掐灭手里的烟，抄起工兵铲就下了车。
“狗日的们，老子和你们拼了……”
他挥舞着工兵铲向狼群冲过去，这狼群也是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坏了，呼啦全散开了……
呵呵，还大获全胜了。
我看着神气十足的马虎提着工兵铲回来，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继续上路。
转过最后一道山弯，几盏昏黄的灯光刺破黑暗，石头村到了。
村子里静得瘆人，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让我们觉得还在人间。
我们停在一处有灯光的院落前，木门虚掩着。
马虎过去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在我们身上打量：“外乡人？”
“大娘，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可以吗？”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让开身子：“进来吧。”
她说话时喉咙里像是卡着痰，每一个字都带着沙哑的气音。
走进院子，一股说不出的霉味扑面而来。
堂屋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能看见墙上挂着的蓑衣和农具。
老太太领着我们穿过狭窄的过道，推开西厢房的门，屋里摆着两张木板床，床上铺着褪色的蓝布被褥，墙角结满蛛网。
“谢谢大娘，多少钱一晚？”
马虎掏出钱包。
“不要钱，明早赶紧走。”
老太太转身走了。
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我和马虎对视一眼，总觉得这老太太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这不会是那山魈婆变得吧？”
我有点担心地提示马虎。
马虎想了想：“傻子叔，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去车上拿黑驴蹄子，万一她夜里要来害我们，我们就给她吃大餐。”
马虎很快去了又回，回来时一脸沮丧。
“傻子叔，你在路上扔了几个黑驴蹄子？”
“我哪里知道。我看用黑塑料袋装着……”
“那里面是五个黑驴蹄子，全被你一次扔完了。”
他埋怨我，把手里提的卤猪蹄扔到床上，咕哝说：“黑驴蹄子是没有了，现在只能请她吃猪蹄了。”
我也是饿了，拿过一个就吃。马虎见状也不甘落后，也拿起一个吃。
这山魈婆碰上我们两个吃货也算她倒霉，不但吃不上黑驴蹄子了，连猪蹄都吃不上了。
我们垫补了肚子，又累又困就躺在了床上休息。
这时，传来小孩的哭声。
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被掐住脖子般断断续续。
“傻子叔，你听见了吗？”
马虎压低声音问。
“听到了。”
“这是不是那山魈婆的孙子来找我们复仇来了？”
恐惧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哭声越来越近，妈耶，居然进了院子。
正屋的门开了。
老太太手里提着灯笼出来就骂：“你个死憨子，大晚上不睡觉又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借着老太太手里的灯笼光芒，看清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孩子。
一看就知道是个傻子，也就是山里人喊的憨子。
“傻子叔，这小孩跟你一样。”
“去你大爷的。”
我使劲踹了马虎一脚。
院里的小憨子像狗一样对着老太太龇牙，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傻子叔，你觉得这小傻子想干什么？”
马虎还是没有忘记我是“傻子”，或许能看懂小傻子的意思。
我用以前做“傻子”的经验判断，这个小憨子大概是要吃的。
果然，就听老太太开始驱赶他：“你个死憨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要吃的，我这里没有，赶紧走吧。”
那小憨子不听话，继续对老太太龇牙，看那样子还有攻击她的架势。
我忽然觉得他就像曾时的自己。自己虽然傻在了豪门，不愁吃喝，但还是从小到大没少为了口吃的遭别人的白眼。
同病相怜。
我拿起我们吃剩下的猪蹄出了门。
小憨子被我突然的出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的神色，狗一样对我龇牙。
“来吃，好吃。”
我把手里的猪蹄递给他。
他不敢上前，眼睛却落在了猪蹄上挪不开。
“他只吃地上的东西，你给他扔地上。”
旁边的老太太提示我。
我恍悟，这和中华田园犬一样随性呗，能分清自己的身份。
我把猪蹄扔到了地上。
那小憨子立刻捡起抱在怀里，又对我龇牙，这次龇得好看，我感觉他在感激我。
“这里还有。”
马虎也扔给他一袋饼干。
小憨子捡起来，高兴得嘴里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声音，然后转身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里。
“大娘，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出来找吃的，家里没吃的吗？”
马虎看着老太太问。
“哎，这孩子也是苦命的娃。”老太太似乎有好多话要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要睡不着觉，就随老婆子进屋，我慢慢给你说说。”
她说完就往屋里走。
我和马虎对视一眼，随后跟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