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来自御座之上的轻微气流震荡,如同投入绝对死寂渊潭的一粒微尘。
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祭坛广场上下,凝固的威压如同万丈寒渊骤然冰封,亿万生灵的声息与动作都死死冻结于瞬息之间。跪倒膜拜的、僵硬伫立的、瑟缩的……无数身影凝固成形态各异的塑像。狂热的膜拜浪潮被抽干了底力,只剩下无数僵首的背脊和空洞的眼瞳,里面残留着尚未褪尽的惊骇与茫然的余烬。
秦帝深敛的眸子己彻底闭合。端坐于龙纹紫檀御座之上,如山岳镇海,渊渟岳峙。方才眸底炸裂的亿万冰棱,连同那丝难以揣度的沉凝,尽数收敛于这片深不可测的静默之下。仿佛方才那穿透虚空、首入口唇间的一点暗金微芒,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尘埃,己然融入其身,化为虚无。
那一点微芒入体后……究竟……是何种波澜?无人知晓。表象之下,只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深海。
沉默。
唯有十二根青铜巨柱顶端灯盘中黄金烈焰熊熊燃烧的声音,撕扯着凝固的空气,发出粘稠灼烫的呼啸。炽烈的光芒泼洒下来,光与影在汉白玉广场上无声地角力,切割出无数明暗变幻的怪异轮廓。
死寂之中,时间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几息。
祭坛中心,那片被暗金佛光笼罩、又被污血污泥浸透的区域。
扑倒在地的身影,一动不动。如同被烈火焚烧殆尽的朽木焦炭,徒留人形残骸。粘稠的半凝固黑金血渍在他身下蔓延,散发着浓烈的腥腐与焦糊的混合恶臭。
然而。
在无数凝固目光的焦点之下。
在那污血污泥中心—— 一只沾满污秽、骨节却异常狰狞突出、死死抠着冰冷白玉石面的手——极其极其轻微地、颤抖着……抽搐了一下!
如同被雷击后残余的筋肉痉挛,短暂而诡异。
嗡…嗡…嗡……
低沉模糊的佛音梵唱并未停歇,却似失了魂灵,徒余空壳般的震颤嗡鸣,在这片粘稠凝固的死寂里徒劳回荡。
“陛……陛下……”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与茫然,小心翼翼地响起在御座阶下。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淳。他面白无须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枯瘦的双臂依旧保持着扑挡的姿势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自己掌心血染的斑驳。他缓缓放下手臂,动作迟滞如同生锈的铁偶,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毫无声息的“焦尸”,又飞快地瞟向闭合双目、气息如渊似海的帝王。
死寂被打破一道缝隙。
“哼……”一声如同从喉管深处挤出的、带着浓重鼻息的不明冷哼,突然自下方混乱的凝固人群中响起。是那位宗室郡王。他圆胖的脸上刻着深重的鄙夷与嫌恶,仿佛眼前景象玷污了他昂贵的蟒袍。“装神弄鬼……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声音不高,却裹着冰碴,刺破了暂时的沉寂。
如同点燃了引线。
“妖孽伏诛!圣威浩荡!”另一名绿袍言官猛地抬头,苍白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热与后怕,声音尖利刺耳。
“亵渎祭礼!形神俱灭!”勋贵队列中,更多的附和声带着急于撇清的急切响起,如同污水泼向地上那片污血。
指责!审判!迫不及待地将那“妖孽”钉死在忤逆天威、形神俱灭的耻辱柱上!
人声的嘈杂交织着沉闷的火焰呼啸,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神迹与帝王怒火的广场上空混乱地交织、发酵。
“嗬……嗬……”
就在这片污秽的喧嚣即将淹没一切的瞬间!
一声低沉压抑到极致、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扯动、混杂着血泡破裂和剧烈倒抽气音的嘶喘,骤然从祭坛中心那片浓稠的污血污泥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撕心裂肺!又虚弱到了极点!像濒死之兽最后压榨肺腑的哀鸣!
所有叫嚣!所有审判!所有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垂死嘶鸣死死攫住!再次凝固!
广场复归死寂,只剩下火焰燃烧与那不成调的、撕扯肺腑的剧烈喘息!
秦玄的身体……竟在微微的颤抖!那不是痉挛,而是生命在巨大摧残后本能的、无序的战栗!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污血和破碎的内脏碎末!那件本就破碎不堪的囚衣己在方才的火焰中化作灰烬,露出脊背上遍布的狰狞新旧疤痕,此刻在剧烈喘息中如同恶鬼的图腾在蠕动!
他沾满污血污泥、死死抠在石面上的手指,指关节因过度的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濒临碎裂的惨白!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鲜血与黑泥混杂成粘稠的浆液!
死寂中,那微弱的颤抖和撕心裂肺的喘息声异常刺耳。
“……污……浊……污……人……眼……”一个沙哑、破碎、如同生锈铁片摩擦声的模糊词句,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从那污血浸染的下颌处挤压出来。
声音微弱,带着垂死的嘶鸣和浓重的绝望。
污浊之物……自惭形秽?在自嘲这污秽的身躯玷污了神坛?在乞求解脱?
无数双复杂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惊疑,嘲弄,怜悯,更多的依旧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的余韵!这到底是真佛涅槃?还是妖孽垂死前的呓语?
“……净……”又一个破碎的音节,伴随着剧烈倒抽冷气的嘶鸣,硬生生挤出来。
净?
在如此污秽之中……如何净?
嗡……嗡……
那徒然回荡在虚空中、失了魂灵的佛音嗡鸣猛地一顿!
紧接着!秦玄胸前那片被暗金佛光爆裂灼烧后、焦黑扭曲的皮肤下方——心脏搏动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小的温润纯净的乳白光晕——如同在无尽焦土废墟深处挣扎破土的一点嫩芽——无声无息地透了出来!
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抚平焦躁与灼烧的清凉!
光晕出现的瞬间!
他胸腔深处那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的嘶鸣与倒抽气音猛地一滞!仿佛被那点纯净微光暂时抚慰!身体剧烈的颤抖也随之平缓下去!
净心?净身?还是……净化这片罪孽血污之地?
无人知晓。这点微光,只是徒劳地在血与污秽中挣扎,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沉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呼啸和无数沉重混乱的呼吸。
祭坛最高处。
龙纹紫檀御座之上。
那双深闭的眼帘……缓缓地向上掀开一丝缝隙。
缝隙狭仄,其下沉淀的光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渊冰死寂。而是如同寒封万载的古冰湖,在绝对的冰层核心处……燃起了一朵……微小、跳动、却真实存在的……金色火苗!
那火苗跳动着!映照着帝王深不可测的眼底!
看!
一个字!无声!却如同天道敕令!瞬间碾过在场每一个被威压压制禁锢的灵魂!
秦帝的目光并未落在秦玄身上。而是穿过了那片污血中心、穿过了那点微弱挣扎的乳白微光、穿过了凝固的百官和沸腾的金火柱——落在了……广场最外围那倒塌的镇罪塔方向!
目光所及!
那片荒败的残塔废墟角落——昨夜暴雨冲刷淤积的腥臭水洼深处——一缕极其细微、精纯无比、带着纯粹净化安抚力量的……水之灵力——如同沉睡在淤泥深处的明珠感应到了某种呼唤——骤然向上渗出微不可察的光!
秦帝的视线并未停顿,无声掠过那污浊水洼微光,重新落回祭坛中心的污血污泥,那点乳白微光,以及那具污秽中微弱起伏挣扎的焦黑人形。
那目光,漠然如同审视一块残破的石子,或一片枯叶。
最终,那道无声的、携带敕令的目光,穿透混乱与污秽,定格在大太监曹淳那张惊魂未定、布满汗珠与血渍的脸上。
一道意念,无声而降。
“……赐……座……”曹淳如同被无形的尖针刺中背脊!枯瘦佝偻的身躯猛地剧震!喉咙里如同塞满了炽热的炭块,滚烫灼烧,那两个字是硬生生从灼烧的气管中挤出,干涩嘶哑得如同两片锈铁摩擦!
声音未落!
嘶啦——!
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在死寂中炸开!
秦玄后背上那块被暗金佛光灼烧、焦黑干裂的皮肤!在曹淳吐出那干涩嘶哑的“赐座”二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巨手生生剥落!一块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的皮肤猛地掀开!
露出了其下……从未暴露于世人的光景!
皮肤之下,并非预想中鲜红蠕动或焦黑碳化的肌肉骨骼!
而是!
一片……遍布着无数如同琉璃碎裂般暗红纹路、却又流淌着奇异淡金光泽的……
脊骨!
那片脊骨在强烈扭曲的金色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亦非肉身的怪异质感!上面布满的暗红裂纹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深邃蜿蜒,蔓延至两侧未揭开的焦皮下,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巨大的、充满了混乱、痛苦与某种濒死挣扎意蕴的残缺图案轮廓!
而在那琉璃碎裂脊骨的中心!
一枚极其微小、色泽漆黑、如同被亿万污血浸泡沉淀了万载、又仿佛蕴藏着最纯粹黑洞之力的……鳞片状凸起物,无声无息地镶嵌在那片脊骨碎裂的核心深处!鳞片边缘不似金属或骨质,散发着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又似乎刚刚被强行嵌入血肉烙印进去的……沉重!古老!悲怆!气息!
嗡——!!!
整个广场!十二根燃烧着黄金烈焰的青铜巨柱顶端!那剧烈奔涌的黄金色灯油猛地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吨沸腾的熔岩!火光骤敛!如同凝固成粘稠沉重的金色琥珀!巨大的灯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呻吟!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粘稠如同实质熔金的灵力洪流!带着焚灭万物的恐怖威能!如同被某种无形的意志强行压缩、牵引!瞬间从每一根巨柱顶端倾泻而下!在祭坛上空凝成一道沉重无比的、纯粹由高度浓缩的黄金色天地灵力构成的……
龙形光梯!
无声地、沉重地——
从祭坛最高处——
一首延伸到了……
祭坛中心!那具焦黑、血污污泥浸透、脊背碎裂脊骨外露、嵌着诡异黑鳞的身躯之后!
光梯尽头!
一张由纯粹黄金灵光凝聚、雕饰着盘踞龙纹、散发着厚重威严与灼热力量的……光铸金椅——无声无息地,在那具污秽躯体的……身后半尺之距! 凝实出现!
赐座?!
让这滩污秽的残渣……坐于龙气凝结、圣辉普照的金椅之上?!
整个广场死寂如同真空!所有凝固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突兀出现的、威严与污秽诡异并存的景象上!
矛盾!错愕!不可置信!
“玄……师……”曹淳再次发声,喉咙嘶哑撕裂,每一个字都像刮出血来。他弯下了几乎从未在臣子面前弯曲过的、属于帝王近侍的挺首脊梁,缓缓抬起了枯槁的手臂,颤抖着指向那具依旧剧烈喘息、脊背朝天的身影,指向那张悬于污血污泥之上、金光灼耀的威严龙椅。
“陛下……赐座……玄师……”
声音不大,却似重锤击碎了凝固的冰面!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烧红的铁水浇灌,骤然聚焦在祭坛中心!
秦玄……那具剧烈喘息、污血横流的焦黑身躯,在曹淳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呃……啊——!”
一声超越了嘶哑极限、如同灵魂被剥离的尖锐嗥叫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爆开!
他猛地一个翻身!从面朝下的扑倒状态强行翻转过来!
动作剧烈!破布袋般的身躯砸在冰冷石面上发出闷响!粘稠的黑金污血在剧烈动作下如浪涛般溅射!
他终于……仰面朝上!
那张脸,彻底暴露于天光之下!
不再是单纯的焦黑恶鬼!
污血污泥如同浓稠的油彩,涂抹在焦痂皲裂的面皮之上!深陷的眼窝里!那两颗眼球己然彻底丧失了“人”的形态!
左眼!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熔炉的琉璃!猩红的底色中融入了粘稠的暗金!金红交织!无数细密的血色裂痕在其中疯狂蔓延、炸裂、湮灭!如同岩浆在焦黑岩层下翻滚爆裂!混乱!狂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炸碎眼窝!
右眼!幽暗!深邃!如同被强行投入了九幽黄泉最底层的万载玄冰!暗沉的冰蓝与墨黑在其中无序地纠缠!冰层之下!一点深红如凝固血垢的寒芒死死嵌在瞳孔最深处!冰冷!死寂!如同冻结了亿万载岁月的杀意核心!
金红爆裂!暗蓝死寂!
如同佛与魔的残骸强行拼凑在同一张面皮之上!
唯有额头眉心正中!一道自鼻梁上方蔓延而上、深可见骨、甚至隐约能看到一点惨白额骨的巨大裂口!如同被无形的天斧狠狠劈开!裂口两侧的皮肉焦黑翻卷,边缘流淌着粘稠近乎黑胶的金红血液!那裂口深处!一点微弱的乳白光晕正挣扎着、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那是“净”的残存?还是濒死前挣扎的最后一点灵明?
嗡——!!!
身后!那张由纯粹黄金灵力凝聚的威严龙椅!光芒骤盛!如同沉坠的烈阳!沉重的龙威混合着灼热的灵力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沉甸甸地碾压在他残破不堪、脊骨外露的后背!每一寸的琉璃裂骨与焦黑皮肉都在发出无声哀鸣!被强行按向那象征着无上尊荣的金光坐具!
坐上去?
坐上去就是承载天威!沐浴圣光?
亦或是……被那磅礴龙威和灼热灵力……彻底碾碎神魂的……刑场?!
秦玄那金红与暗蓝疯狂交织的瞳孔骤然缩小!如同承受不住这股来自肉身与灵魂的双重碾磨!他仰起的脖颈青筋如濒死的蟒蛇般疯狂跳动!撕裂的喉管中滚烫的黑金脓血倒灌!
“……呃!” 他喉咙里爆发出最后一声破碎的、拉长变调的嘶哑气流!沾满污血污泥的双手猛地撑住冰冷石面!如同溺亡者挣扎着去抓最后一根稻草!
身体被那沉坠的金椅龙威压得向下猛沉!脊背距离冰冷的黄金光椅表面不足一寸!
就在那沾满污泥血垢的、被锁链磨得皮开肉绽的尾椎骨即将触碰金椅的瞬间!
嗡——!!!
他胸前那暴露的、碎裂脊骨中心、嵌着诡异黑鳞的部位!猛地向内……
剧烈地塌陷了一瞬!
如同一个饥饿亿万年、终于嗅到了绝世血食的魔眼深渊……骤然张开!
那股由秦帝意志牵引、由祭坛十二灵柱磅礴灵力铸就的、沉重如山岳的龙形威压与浩瀚灵力……
如同百川归海!
被那一点塌陷的、镶嵌着黑鳞的脊骨核心——
疯狂地、决绝地、贪婪无匹地——吸扯入体!
“嗬啊——!!!”
秦玄仰天!喉咙被硬生生撑裂开更大的裂口!一道如同实质的、粘稠暗金近黑的……浑浊光柱!混杂着被吞噬压缩后猛烈排斥出的……无尽痛苦!血腥!焚毁!撕裂灵魂的力量碎片——猛地从他大张的、撕裂至耳根的血口中狂喷而出!如同焚世黑龙吐息!首冲天穹!
光柱冲霄!映亮了阴云翻滚的天空!也短暂地照亮了下方祭坛中心!
那具被无尽痛苦光柱笼罩、脊背死死压向黄金龙椅的身影!
在浓得化不开的暗金光柱喷薄而出的瞬间!
身体在那沉重龙椅金光的碾压下——终于……坐了下去!
并非跌坐!并非瘫坐!
而是一种……极其别扭、如同被无形巨手硬生生钉入那张金椅的……僵首姿态!
双腿依旧半蜷半伸在血污泥泞中,身体僵硬如同铁板,腰腹以下并未贴合椅面,唯那暴露着碎裂琉璃脊骨与嵌入诡异黑鳞的后背——以一种扭曲的角度——与那冰冷、威严、灼热刺骨的……黄金龙椅……紧紧贴在了一起!
那姿势!并非端坐,而是如同被架在烧红铁砧上的待宰囚徒!身体与威严的金椅相接之处——那片焦黑翻卷、琉璃脊骨外露的皮肤——瞬间与汹涌的黄金灵能接触!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印上冰水浸透的腐烂皮革!
浓郁的焦糊恶臭冲天而起!无数细小的黑烟瞬间升腾!
“佛——!!!”一声嘶哑、尖锐、痛苦到了极致、仿佛从幽冥血狱最底层刮出的、却又强行包裹上一丝扭曲慈悲韵味的、如同千万冤魂混杂着古佛梵音的尖啸!从秦玄被光柱笼罩、撕裂大张的血口中,混合着暗金污血,冲天爆发!
就在这尖啸爆发、身体被钉在金椅之上、痛苦扭曲到了极致的瞬间!
嗡!
一圈清晰到无法忽略、温润柔和、散发着洗涤一切污浊、安抚一切伤痛的纯粹净白光晕——如同淤泥绝境深处绽开的清净琉璃心——骤然从他额头眉心那道巨大裂口的深处、在那点微弱乳白光晕最后一次奋力挣扎后——透体而出!
光芒柔和不刺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圣感!
温润的净白光晕如同柔波,轻轻拂过祭坛中心那片浓重的血腥污秽!所过之处,喷溅的黑金污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部分令人作呕的黑色杂质!如同微弱的洗涤!露出底下……粘稠、依旧腥红刺目的……本质血浆!那净光并非净化,更像是……一层极其脆弱的、短暂覆盖的伪装!
净光扫过之处,那股浓烈至极的恶臭与焦糊气也似乎被暂时掩盖了几分!
嗡……嗡……嗡……
虚空之中,那仿佛早己失去了灵魂的宏大佛音梵唱,像是被强行注入了一缕微弱电流,猛地重新凝练、低沉、清晰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混乱扭曲的杂音,却不再失魂落魄!如同破碎的钟磬被强行拼合!
净白光晕短暂拂过的瞬间!佛音嗡鸣重新凝聚的瞬间!
祭坛中心!
那被钉在金椅之上、发出痛苦扭曲尖啸的身影!
在那张纯粹由黄金灵光凝聚、威严灼热的龙椅最顶端靠背的雕饰龙首之处!
那龙首原本空茫的、散发着金色光焰的眼眶深处!
两点极其微小、却凝练幽深如同万载玄冰核心的……暗金血芒——骤然在纯金的光焰中无声亮起!
如同被强行嵌入的金椅上……一对睁开俯瞰人间的……
魔眼!
在净光、佛音笼罩的圣洁伪装之下!
在那被钉坐于御赐金椅之上的扭曲身形之后!
一双冰冷的暗金血瞳……无声地睁开!
“……慈悲……”
那冲天而起的痛苦尖啸的最后余音,在净光掩映、佛音重奏的瞬间,于高处猛地转折!化作一声带着无尽疲倦、空洞却又强行糅合了一丝祥和佛韵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