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局总部地下深处,最高级别隔离观察室。
时间、空间、光、声…一切构成“现实”的元素,都在那双暗红色漩涡之眼降临的刹那,被冻结、被凝固、被拖入了幽冥最深沉的死寂。
秦广王!
仅仅是其投影踏出孽海雾气的瞬间,那浩瀚如冥海倾覆、森严如万古玄冰的帝君威压,便己不再是物理层面的冲击。它首接作用于灵魂,如同亿万钧的冰山轰然砸入意识之海!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粘稠沉重的、混杂着硫磺与血腥的冥河之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灵魂的冰寒与窒息感!
单向能量玻璃上凝结的惨白冰霜疯狂蔓延增厚,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整个观察面!隔离室内,那柔和温暖的卡通云朵地毯无声化为灰烬,散落的昂贵玩具如同被无形巨手碾过,塑料扭曲融化,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迷你城堡滑梯和海洋球池如同烈日下的雪雕,无声塌陷、汽化!
“噗通!”“噗通!”
观察室外,除了天枢局长凭借深厚的修为和钢铁般的意志死死支撑,双腿如同钢钎般钉入合金地板,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外,夜莺、玄部部长、异部部长三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双膝跪地!膝盖撞击坚硬地板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七窍之中,暗红的血线不受控制地蜿蜒流下!他们的灵魂被那至高无上的幽冥帝威死死按住,连抬头仰望那孽海投影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如同濒死的鱼,在绝对的压力下徒劳地、痛苦地喘息!
“呃…嗬…”异部部长那魁梧的光头壮汉,此刻蜷缩在地,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球因极致的压力而暴突,布满血丝。玄部部长儒雅尽失,面色惨金,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夜莺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染红了苍白的牙齿,冰冷的制服被冷汗和血污浸透,紧贴着她的身体,试图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抵抗着那要将她灵魂彻底碾碎的意志!
唯有天枢局长,花白的头发根根竖立,浑浊的老眼此刻爆发出鹰隼般锐利不屈的光芒,死死盯着单向玻璃后那片翻滚的暗黄孽海!他肩章上三颗暗金星徽剧烈震颤,周身散发出微弱却极其凝练的银色毫光,如同暴风中最后一点倔强的烛火,硬生生在秦广王无边的帝威下撑开了一小片摇摇欲坠的领域,护住了身后三人一丝微弱的生机!
隔离室内。
“呜…我的佩奇…” 敖吉小嘴扁着,金豆豆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巴巴地看着黑屏的平板。秦广王那仿佛黄泉奔涌、万鬼噤声的低沉声音响起时,小家伙才猛地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小脸。
那双深不见底、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漩涡之眼,穿透空间,落在他身上。
“爹爹?”敖吉的小奶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确定的怯意,大眼睛里的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依赖取代!他丢开黑屏的平板,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粉色兔子睡衣沾满了地毯的灰烬,小胖脸上还挂着泪痕和一点巧克力渍,像颗蒙尘的小炮弹,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悬浮于孽海雾气中的玄黑帝袍身影扑去!
“爹爹!爹爹!有坏蛋!坏蛋欺负吉吉!还把吉吉的新袍子弄脏啦!哇啊啊啊——” 小家伙一边跑,一边委屈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伸出沾着灰的小胖手,仿佛要抓住那高高在上的帝袍衣角。
秦广王那笼罩在流动阴影中的面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双暗红色的漩涡之眼,扫过敖吉身上那件印着巨大卡通兔子的粉色连体睡衣,以及那张糊满眼泪鼻涕和灰烬的小花脸…
嗡!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仿佛能将整个特调局总部连同地壳都彻底冻结的恐怖寒意,骤然从那暗红漩涡之眼中弥漫开来!整个地下空间的结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天枢局长撑开的银色光幕如同遭受重击的玻璃,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谁…敢…?”
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铁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冻结灵魂、审判生死的绝对意志!那目光,穿透了空间阻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观察室外,死死钉在强行支撑的天枢局长身上!
天枢闷哼一声,嘴角瞬间溢出一缕暗金血丝!那银色光幕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彻底崩碎!夜莺三人更是感觉灵魂都要被这饱含怒意的目光刺穿、冻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整个特调局总部即将被秦广王一怒之威彻底冰封碾碎之际——
梧桐掩映的别墅庭院。
女魃(姜璃)静立廊下,金丝眼镜后的金色眼眸骤然亮起!
如同两颗沉寂万古的太阳在眸中点燃!纯粹、炽烈、焚尽八荒的恐怖金焰在她眼底深处轰然爆发!庭院内,那残留的灼热焦糊味瞬间被蒸发殆尽!所有光线疯狂扭曲、坍缩,汇聚于她周身!
她并未看那特调局方向一眼。目光,穿透了重重空间阻隔,冰冷地、带着一丝被打扰清净的极度不悦,迎上了那穿透空间刺来的、属于幽冥帝君的、审判生死的目光!
两道无形的、超越凡俗理解极限的意志,在虚空之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影。
没有能量冲击的余波。
但整个城市上空!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风起云涌!一半的天空被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着暗红雷霆的铅灰色阴云笼罩,阴冷死寂的气息弥漫,如同幽冥鬼域降临!另一半的天空却瞬间被炽烈到无法首视的金红色光芒渲染,如同熔炉开启,灼热干燥的气流席卷大地,地面迅速龟裂焦枯!
冰与火!
死与生!
幽冥帝威与旱神怒焰!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至高无上的恐怖法则意志,在城市上空无形的层面疯狂角力、撕扯!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气被扭曲,光线被撕裂!无数飞鸟惊恐地嘶鸣着从高空坠落,城市各处的玻璃幕墙发出密集的碎裂声!整个城市,如同置于即将倾覆的怒海与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之间,亿万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灭顶之灾般的巨大恐惧!
隔离观察室内。
秦广王那笼罩在阴影中的头颅,极其轻微地转向了梧桐山别墅的方向。暗红色的漩涡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清晰的、凝重无比的…惊疑?!他周身翻滚的孽海雾气都为之一滞!
扑到他近前的敖吉,被这骤然爆发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恐怖意志对撞余波一冲,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他茫然地抬头,看看自己爹爹那威严无边的身影,又下意识地望向梧桐山的方向,大眼睛里充满了懵懂和无措。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仿佛刚被吵醒还带着点起床气的嘟囔,极其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在所有人(或者说所有存在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声音没有任何力量感,轻飘飘的,甚至有点含糊不清。
但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
城市上空,那疯狂撕扯、即将引爆的冰火两重天异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翻滚的暗红雷云?
凝固了。
炽烈的金红天光?
停滞了。
扭曲撕裂的空间?
平复了。
亿万生灵那灭顶的恐惧感?
如同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拂过,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集体幻觉。
只有城市边缘几块碎裂的玻璃,几只摔晕在路边的麻雀,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并非虚幻。
梧桐山别墅。
廊下,女魃眼底翻腾的焚世金焰骤然平息,如同从未燃起。她微微蹙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投向城西,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满?
特调局地下。
孽海雾气中,秦广王那玄黑帝袍的广袖微不可察地拂动了一下,周身翻涌的雾气瞬间收敛、平复。那双暗红的漩涡之眼深深看了一眼梧桐山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扑到自己帝袍前、被吓懵了的小儿子敖吉,眼中那冻结万物的怒意和惊疑,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他缓缓抬起一只笼罩在阴影中的手,宽大的帝袍袖口拂过敖吉的小脑袋。
无声无息。
敖吉身上那件沾满灰烬和泪痕、印着卡通兔子的粉色睡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无比、合身得体、黑色滚暗金边、绣着威严冥府纹章的小号阎罗王袍!连他小胖脸上那些污迹也瞬间被抹去,恢复了粉雕玉琢的模样。只是小龙角上,还残留着一丝被吓到的茫然。
秦广王不再看观察室外那些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宽大的袖袍一卷,将还有些懵懂的小敖吉轻柔地卷入怀中。
暗黄色的孽海雾气无声翻涌,将玄黑帝袍与小小的阎王身影缓缓包裹。
没有告别。
没有警告。
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翻滚的孽海雾气连同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在隔离室上空那片恢复正常的合金穹顶之下。
那股冻结灵魂、令人窒息的幽冥帝威,如同潮水般退去。
啪嗒!啪嗒!
观察室外,单向能量玻璃上凝结的厚厚冰霜瞬间碎裂、融化,化为冰冷的水滴砸落在地。刺耳的仪器蜂鸣和能量力场过载声戛然而止。
“嗬…嗬…咳咳咳!” 天枢局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鲜血,身体晃了晃,被夜莺眼疾手快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但那双老眼依旧锐利,死死盯着恢复正常的隔离室内部——那里,只剩下焦黑的地板、融化的玩具残骸,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夜莺和另外两位部长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席卷全身,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磨灭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移动的天灾…走了。
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观察室,是濒临崩溃的局长,是世界观彻底粉碎的精英,以及…一个比天灾更恐怖的谜团——那声终止一切的、带着起床气的“唔…”,究竟是谁?
***
城西,老刘烧烤摊。
喧嚣的人声鼎沸,炭火噼啪,油脂滋啦。孜然辣椒的霸道香气混着烤肉的焦香,是这片天地永恒的主题曲。
陈源刚解决掉一串烤得外焦里嫩、撒满孜然辣椒面的鸡翅,满足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花。冰啤酒杯见底,他意犹未尽地晃了晃空杯。
“老刘!再来一杯!冰镇的!”他扯着嗓子喊道。
“好嘞源哥!”老刘爽快地应着,拎着冰桶过来给他满上。
陈源端起新倒满的冰啤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麦芽的清香滑入喉咙,冲刷掉烤肉的油腻和炭火的燥热,带来一阵通透的舒爽。
他放下杯子,满足地打了个带着啤酒麦香和烧烤烟火气的饱嗝。油腻的手指在磨损的诺基亚键盘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沾满了油渍。
刚才好像…打了个盹?迷迷糊糊感觉外面刮了阵大风,吹得烧烤棚的帆布哗哗响?还好像…做了个什么梦?梦里有人吵架?声音还挺大?吵得他都没睡安稳…
陈源甩甩头,把那点模糊不清的睡梦印象甩出脑海。管他呢,估计是隔壁桌划拳太吵了。
他咂咂嘴,舌尖似乎还残留着蒜蓉茄子那浓郁霸道的香气,混合着烤鸡翅的咸香焦脆和冰啤酒的清爽。
“啧,舒坦。”他嘟囔一句,整个人又懒洋洋地陷进嘎吱作响的塑料椅里,巨大的皮卡丘T恤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他眯起眼,看着烤架上跳跃的炭火,感受着晚风吹拂的微凉。
天大地大。
不如这口蒜香,这杯冰啤,这方烟火,来得真实惬意。
至于梦里那点吵吵嚷嚷?
像烤炉里蹦出的几点火星子,转瞬即逝,连个响动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