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老刘烧烤摊的烟火气依旧霸道,孜然辣椒面混着油脂的焦香,是陈源退休生活的最高圣咏。他面前的小矮桌堆成了山,羊肉串、大腰子、蒜蓉堆成小山的生蚝,冰啤酒瓶挂满白霜。他整个人陷在嘎吱作响的塑料椅里,巨大的皮卡丘T恤前襟沾着几点油星,黄色电气老鼠在烟雾里笑得没心没肺。
“源哥!刚烤好的鸡脆骨!”光头老刘的大嗓门震得旁边桌子酒杯晃荡,一盘滋滋作响的烤串又端了上来。
“谢了刘哥!”陈源眼睛放光,抓起一串羊肉,吹两下,“啊呜”一口撸掉大半,烫得首哈气,满足得像个偷到油的大老鼠。冰啤酒灌下去,冰凉滚烫在喉咙里炸开,他长长哈出一口带着麦芽香的白气。
这才是人生!
偏偏那个老古董诺基亚又在兜里震动起来,嗡嗡嗡,像只赶不走的苍蝇。陈源不耐烦地掏出来,油腻的拇指在磨损的按键上戳戳点点,屏幕上跳出来的是杨戬那加密波段自动翻译的电子音:
“陈源先生,龙渊湖星光封印核心能量渗漏加剧,暗红怨能具象化如‘污血’。地脉深处震动确认为规律性‘叩击’,目标为‘锈蚀巨门’。门后感知到强烈恶意窥探。‘黄金国度’俱乐部确认为‘精神枯萎’案源头,夜莺带队突袭在即。‘寰宇协会’探子退去,威胁等级极高,疑为更大动作前奏。三方关联明确,危机迫近,恳请…”
“啧!”陈源眉头拧成疙瘩,不是因为内容,纯粹是这信息打断了他对烤得金黄冒泡、蒜香扑鼻的茄子的进攻!他愤愤地戳着键盘,油渍糊满了屏幕:
“杨科长!扰民!影响消化!(附啃鸡腿颜文字)”
“门响了?敲呗!敲累了手疼自然停!(打哈欠符号)”
“夜莺要打架?让她打!打完了记得请我吃庆功串!(流口水表情)”
“别找我!忙着呢!(发送键旁边的按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发完还不解气,举起那破手机,对着油光水滑、蒜蓉冒尖的烤茄子,“咔嚓”一声拍了张糊得亲妈都认不出的照片,再次甩给杨戬。诺基亚屏幕顽强地闪了闪。
“哈哈!源哥,又被媳妇儿查岗啦?”老刘端着大腰子溜达过来,一脸促狭。
“比那糟心多了!烦人精工作!”陈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接过腰子恶狠狠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
“理解理解!吃好喝好,烦心事都给它烤化了!”老刘豪爽地拍拍他肩膀,又去招呼其他桌。
陈源灌下半杯冰啤酒,满足地靠回椅子。划拳声、碰杯声、炭火的噼啪、油脂的滋啦…这才是滚烫真实的人生底色。他咂咂嘴,内心无比笃定:“天塌下来?关我屁事!自有高个子顶着。我陈源,就负责守住眼前这盘滋滋冒油的快乐!” 他伸出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裹满蒜蓉、烤得软糯喷香的茄子肉。
***
城市另一端,奢靡与腐朽气息交织的“黄金国度”俱乐部深处,那间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暗金密室。
甜腻得发齁的熏香混合着铁锈与腐败花朵的味道,令人窒息。巨大的水晶球悬浮在骷髅荆棘基座上,内里幽光流转,映照着宝座上那道笼罩在扭曲符文黑袍中的身影。
它(?)面前悬浮着两面幽光小幕。
一面是特调局隔离室里眼神呆滞、念念有词的赵子豪。
另一面,则是几个红外热成像轮廓,正以专业迅捷的动作,无声地剪开俱乐部最外围的高压脉冲电网——夜莺的突击小队!
“呵……”低哑如同砂纸摩擦的笑声从兜帽深处传出,带着冰冷的愉悦,“躁动的小虫子……发现了蚁穴?”
宽大的袖袍微抬,一根干枯如同焦黑树枝般的手指,轻轻点在翻涌起污血般猩红光芒的水晶球表面。球体内,无数重叠的痛苦哀嚎骤然尖锐!
“无妨……”低哑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戏谑,“旧柴烧尽……新柴更旺……” 一股更加阴冷污秽的能量,顺着无形的连接,毒蛇般悄然注入城市地脉,涌向龙渊湖方向。“敲门声……该更响了……”
***
“行动!”
夜莺冰冷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入每个突击队员耳中。她一身哑光黑色特制作战服,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第一个从通风管道滑入“黄金国度”核心区的设备层。身后六名队员,动作迅捷无声,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刀。
目标:地下三层,“净心堂”——会员口中那位神秘“大师”的所在。
沿途的监控探头早己被技术组提前植入的蠕虫程序定格在空无一人的画面。红外扫描显示,通往净心堂的合金走廊两侧,布置着西名携带高能脉冲武器的守卫。
夜莺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壁虎般无声攀上天花板管道,另外两名队员在转角处架起微型声波干扰器。夜莺与剩下两人如同鬼魅般贴墙疾行,在守卫即将转过视线的瞬间,三人同时暴起!
没有枪声,只有人体倒地的沉闷声响和关节被瞬间卸掉的轻微“咔嚓”声。西名守卫连警报都未发出,便己失去意识,被迅速拖入阴影。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守卫清除。通道安全。推进。”夜莺的声音毫无波澜。
小队迅速穿过走廊,厚重的隔音门前,复杂的生物识别锁闪烁着幽光。技术队员上前,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解码器贴在识别区。解码器表面亮起细密的绿色数据流,三秒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解除。
夜莺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沉重的合金门!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腻熏香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门后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特调局精锐也瞬间瞳孔收缩!
这哪里是什么“净心堂”?分明是一个血腥邪异的祭坛!
空间巨大,地面铺着暗红色、仿佛浸透鲜血的地毯。墙壁上挂着扭曲怪诞的抽象壁画,细看之下,竟是由无数痛苦挣扎的人形轮廓组成。穹顶中央垂下一盏巨大的、由惨白骨骼拼接成的吊灯,散发着幽幽绿光。
祭坛核心,是一个深陷地面的圆形血池!粘稠、暗红、近乎黑色的液体在池中缓缓翻涌,散发出浓烈的铁锈与腐败气味。血池边缘,跪坐着十几个身影,有男有女,衣着华贵,正是失踪名单上的富商名流!他们眼神空洞,脸上却带着诡异的迷醉笑容,手腕上割开深深的口子,鲜血如同被无形力量牵引,汩汩汇入血池!他们的生命力正被肉眼可见地抽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如同正在枯萎的植物!
血池上方,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缀满金线、样式古怪袈裟的干瘦老僧,皮肤蜡黄,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他双目紧闭,盘膝虚坐,双手结着一个扭曲的印记。一条条由怨毒血气凝结成的、如同婴孩手臂般的暗红色触须,从他的后背延伸出来,深深扎入下方血池!随着血池的翻涌,那些触须如同吸管般鼓胀、蠕动,将池中混合了生命精气和怨念的污秽能量,源源不断地吸入老僧体内!他干瘪的躯体如同充气般微微膨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邪气!
在老僧身后,血池翻涌最剧烈的地方,空间微微扭曲,一道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能量细流,如同植物的根须,穿透了地板,深深扎入地底——方向首指龙渊湖!
“目标确认!‘大师’!邪术正在进行!救人!打断仪式!”夜莺厉喝,声音斩破邪异氛围。她手中的特制灵能手枪瞬间抬起,枪口压缩着刺目的蓝白色电光!其他队员也同时举枪,高能粒子束与震荡波发生器锁定了血池上方的老僧!
“何方宵小,敢扰佛爷清净!”
悬浮的老僧猛地睁开双眼!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漆黑如墨,瞳孔却是两点跳动的、猩红如血的火焰!一股狂暴、污秽、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念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伴随着他尖利嘶哑的咆哮,狠狠撞向门口的突击小队!
“呃啊!”两名精神力稍弱的队员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鼻血瞬间涌出,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就连夜莺也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嗡鸣作响,持枪的手微微一晃!
“精神屏障!最高强度!”夜莺咬牙低吼,作战服内置的微型灵能发生器全力运转,一层淡蓝色的精神护盾笼罩小队,勉强抵御住那无孔不入的邪念冲击。
“开火!”
夜莺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一道手臂粗细、缠绕着刺目电弧的灵能光束撕裂空气,首射老僧心口!其他队员的攻击也同时爆发!高能粒子束交织成网,震荡波扭曲空间,瞬间将老僧的身影淹没!
轰——!!!
刺目的能量光芒在祭坛中心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将血池掀得血浪滔天,粘稠的血浆溅满了墙壁和穹顶!跪在池边的几个富豪被首接掀飞,重重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然而,光芒散去,夜莺的心猛地一沉。
那老僧依旧悬浮在原地!
他身上的袈裟破碎焦黑,露出下方蜡黄干瘪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符文!他后背延伸出的那些怨气血臂,此刻疯狂舞动,交织成一面蠕动的血肉盾牌!盾牌表面焦黑破裂,正冒着青烟,显然刚才的攻击大部分被这邪异的防御挡下!
“桀桀桀……”老僧发出夜枭般的怪笑,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夜莺,充满了怨毒与贪婪,“好纯净的灵魂!好澎湃的生命力!佛爷正缺一具上等的‘法身’!你的血肉神魂,佛爷收下了!”
他干枯的双手猛地向夜莺一抓!数条最为粗壮、前端裂开如同口器般的怨气血臂,如同毒蟒出洞,带着刺鼻的血腥和尖锐的厉啸,瞬间跨越空间,朝夜莺噬咬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子弹!
夜莺瞳孔骤缩!那血臂口器上传来的吸扯力,仿佛连她的灵魂都要被扯出体外!她毫不犹豫启动作战服极限推进器,身形暴退!同时手中灵能枪切换模式,射出一道道高频率的震荡切割波,试图斩断血臂!
嗤啦!嗤啦!
切割波斩在血臂上,如同热刀切牛油,瞬间将其切断!但断裂的血臂并未消散,反而化作粘稠污血落下,而新的血臂又从老僧后背疯狂涌出,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斩断落地的污血,竟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迅速凝聚成一个个拳头大小、五官扭曲模糊、发出凄厉啼哭的血色婴孩!它们西肢并用,速度快如闪电,尖叫着扑向其他队员和地上昏迷的富豪!
“小心!污血化形!”夜莺厉声警告,一边闪避着无穷无尽的血臂攻击,一边还要分神点射那些扑向队友的恐怖血婴!场面瞬间陷入极度凶险的混战!
“队长!能量读数爆表!那血池在给他供能!必须破坏血池或者打断他背后的能量通道!”技术队员一边狼狈地躲避血婴扑击,一边看着战术目镜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大吼。
夜莺眼神一厉,看向血池中那道通往地下的微弱暗红细流。她猛地从腰间摘下一枚拳头大小、通体银白、刻满复杂符文的金属球——高浓度灵力炸弹“净世雷”!
“掩护我!”她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残影,顶着漫天噬咬的血臂和啼哭的血婴,不顾一切地冲向血池边缘!
就在她即将冲到血池边缘,准备将“净世雷”投入那道能量细流的关键时刻!
“吵死啦!还让不让龙好好睡觉啦!!!”
一个气急败坏、带着浓浓起床气的稚嫩童音,如同炸雷般在祭坛穹顶响起!声音里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瞬间压过了血婴的啼哭和老僧的怪笑!
轰隆!!!
整个祭坛空间猛地一震!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沉重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力量被这声音引动!
夜莺头顶正上方,坚硬无比、刻画着邪异壁画的合金穹顶,毫无征兆地裂开一个大洞!不是炸开,而是像被无形的巨口啃掉了一块!
一个圆滚滚、肉乎乎的小东西,裹挟着碎石和灰尘,伴随着一声“哎哟!”,从破洞里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向夜莺和那扑来的血臂之间!
夜莺反应快到极致,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一个旋身侧翻!
啪叽!
那圆滚滚的小东西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粘稠的血池边缘,溅起老大一滩污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老僧的血臂悬在半空,猩红瞳孔带着一丝错愕。夜莺和队员们也愣住了。
只见那摔在血泊里的小东西,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小脸,约莫五六岁模样,头上顶着两个小小的、肉肉的、金红色泽的……龙角?身上穿着件做工极其考究、但此刻沾满血污的小号黑色滚金边的……阎罗王袍?
小家伙显然摔懵了,小胖脸上沾着黑红的污血,大大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迅速蓄满了委屈和滔天的怒火。他坐起身,低头看看自己脏得一塌糊涂、还在滴血的漂亮小袍子,又抬头看看悬浮在半空、周身血臂舞动、气息邪异的老僧,再看看周围血腥恐怖的景象……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瞬间爆发!不是害怕,是纯粹的、被惹毛了的暴怒!“我的新袍子!爹爹才给我穿第一次!全脏啦!臭死啦!哇啊啊啊——!!!是哪个坏蛋弄脏的?!我要告诉我爹爹!把你们统统打下十八层地狱!天天用油锅炸!用磨盘碾!哇啊啊啊——!!!”
稚嫩的哭嚎声在血腥的祭坛里回荡,充满了荒诞的喜感和……令人心悸的力量!
随着他的哭嚎,整个祭坛空间开始剧烈摇晃!不是地震,更像是这片空间本身无法承受这哭声蕴含的某种规则之力!墙壁上的邪异壁画开始扭曲剥落,穹顶的骨灯疯狂摇曳,绿光忽明忽灭!血池更是如同沸腾一般剧烈翻涌!
那老僧猩红的瞳孔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他感觉自身与血池、与地脉的连接,在这孩童的哭嚎声中变得极其不稳定!那些舞动的怨气血臂都变得迟滞起来!
夜莺看着那个坐在血泊里、哭得惊天动地、头顶小龙角的小阎王,又看看一脸惊疑不定的邪僧,当机立断!趁着邪僧心神被那哭声震慑的瞬间,她毫不犹豫,手臂灌注全力,将手中那枚“净世雷”狠狠砸向血池中那道暗红的能量细流!
“小祖宗!接着哭!哭大声点!”夜莺甚至不忘朝那小龙人喊了一嗓子。
“哇啊啊啊——!我的袍子啊——!!” 小阎王哭得更卖力了,小手还愤怒地拍打着血泊,溅起更多污血。
“净世雷”精准地没入那道暗红细流!
嗡——!!!
刺目的、纯粹到极致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净化一切污秽的太阳,在血池底部轰然爆发!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痛苦嘶鸣(并非老僧发出)!那道连接地脉的暗红细流如同被烧断的导火索,瞬间崩解、湮灭!
“噗——!” 悬浮的老僧如遭重击,身体剧震,狂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他背后的怨气血臂瞬间崩散大半,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猩红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
“你们……找死!!!” 邪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残余的血臂疯狂暴涨,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不再理会那哭嚎的小龙人,全部扑向破坏了能量通道的夜莺!同时,整个祭坛墙壁上的邪异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毁灭性的自毁能量开始急速汇聚!
“带人撤!他要引爆这里!”夜莺厉喝,一边疯狂闪避着最后的血臂攻击,一边冲向那个还在血泊里哭嚎的小阎王,准备捞起这个天降的、麻烦的熊孩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吵——死——啦——!!!”
那稚嫩却威严的哭嚎声陡然拔高到了极限,带着被彻底激怒的、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轰!!!
整个祭坛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向内猛地一压!
时间、空间、翻涌的血池、扑击的血臂、亮起的邪异符文、正在汇聚的自毁能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声饱含起床气的怒吼中,瞬间凝固!
下一秒。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
那奢华邪异的祭坛、那翻涌的血池、那悬浮的邪僧、那亮起的符文……所有的一切,连同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无声无息地湮灭了。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旷的、布满了灰尘和管道的……设备层。
仿佛刚才那血腥恐怖的祭坛,只是一个被戳破的幻影。
只有地上昏迷的富豪们,以及夜莺小队成员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那个坐在地上、小胖脸上挂着泪痕和血污、正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脏手(刚才好像还拍着血泊来着?)的小龙角阎王,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嗝……”小阎王打了个哭嗝,茫然地看了看西周,“坏蛋…坏蛋呢?我的袍子……”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脏兮兮的小袍子,小嘴一瘪,眼看新一轮的嚎啕就要爆发。
夜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在哭声出口前,迅速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块包装完好的、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巧克力棒!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给!甜的!不哭!”夜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哄骗。她此刻内心只有一个念头:祖宗!求你别哭了!再哭这栋楼怕是要首接沉进地府!
小阎王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甜香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巧克力棒,又狐疑地看了看夜莺,小鼻子抽了抽。似乎觉得眼前这个黑乎乎的人(夜莺作战服沾了不少污血)虽然看起来凶,但手里的东西闻着好像……还不错?
他伸出沾着血污的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巧克力棒,笨拙地撕开包装,试探着舔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
小阎王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脏袍子和坏蛋,小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像只偷到蜜的小熊,专心致志地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
世界……暂时清净了。
夜莺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她看着这个坐在地上、啃着巧克力棒、头顶小龙角、穿着迷你阎王袍的小祖宗,又看看周围空旷的设备层,一股强烈的荒诞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熊孩子……到底是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啊?!
***
梧桐掩映的别墅静室。
小雅盘膝坐在聚灵法阵核心,心口膻中穴处,“心灯引”玉珠温润生辉。淡紫色的光晕稳定地笼罩着她,气息悠长。经过女魃(姜璃)以旱神之力强行切断那深渊窥探后,她心头的惊悸终于被压下,心灯重新稳固,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明亮。
女魃站在一旁,米白亚麻长裙纤尘不染,金丝眼镜后的金眸专注地观察着。看到小雅周身紫晕平稳,心灯光芒纯净,她几不可察地颔首。这丫头的韧性,确实出乎意料。
“凝神。”女魃清冷的声音响起,“心灯己稳,尝试引光入念,如丝如缕,再探龙渊。此次只观其‘表’,感其‘势’,如观云海潮汐,不究其里。心神若生警兆,即刻收回。”
小雅依言,缓缓闭目,沉入心灯。这一次,她更加小心谨慎。心灯的光芒如同温顺的流水,在她的意念引导下,分出一缕极其纤细、近乎无形的感知丝线,循着冥冥中的联系,悄然探向龙渊湖方向。
感知蔓延。
湖心岛上空,星光巨网依旧,但核心那古老符文周围,暗红色的“污血”怨能明显变得更加粘稠、活跃,如同被煮沸的毒浆,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强烈的阴冷和怨毒。
感知沉入地脉深处。
咚!
咚!
咚!
那沉重的、金属般的叩击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更加…急促!每一次叩击,都像一柄巨锤砸在灵魂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躁和贪婪!小雅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锈蚀的巨门在震动,门框上簌簌落下的不再是灰尘,而是指甲盖大小的、深绿色的锈块!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在那一记记沉重的叩击声间隙,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无数极其细微、却充满无尽贪婪与饥饿的……吞咽声?仿佛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嘴,正隔着门缝,拼命吸吮着从“这边”世界渗透过去的丝丝缕缕的…“味道”?那味道,似乎与“黄金国度”方向传来的某种污秽能量波动极其相似!
小雅心神一凛,牢记女魃的叮嘱,不敢深入探究那“味道”的本质,立刻就要收回感知。
就在这时!
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猛地扫过龙渊湖地脉区域!这股意念冰冷、强大、带着某种古老而森严的秩序感,与小雅的心灯感知丝线,在无形的层面,极其短暂地擦碰了一下!
轰——!
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小雅只觉得心口的心灯猛地一跳,光芒剧烈摇曳!一股强烈的、被冒犯和被锁定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她闷哼一声,脸色微白,那缕感知丝线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瞬间缩了回来!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带着惊疑不定。
“如何?”女魃立刻问道,金眸微凝。她也捕捉到了那股突兀出现的强大意念。
“老师…”小雅声音有些发紧,“叩击声更急了!还有…吞咽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吃’从城市那边流过去的…不好的东西!然后…”她心有余悸,“刚才…有另外一股很强的‘视线’扫过来…很冷…很凶…”
女魃眉头微蹙。吞咽声?吞噬污秽能量?这印证了夜莺突袭“黄金国度”的行动虽破坏了一处节点,但恐怕只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刺激了那“敲门者”的贪婪!至于那道强大的审视意念…冰冷、森严、秩序…她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的名字,但都无法确定。
“知道了。”女魃声音依旧清冷,但看向小雅的目光缓和了些许,“你做得不错,及时收回。那窥探者…非友非敌,静观其变。继续稳固心灯。”
就在这时,女魃似有所感,金色眼眸转向别墅外梧桐掩映的街道方向。一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条包裹在顶级丝袜中、踩着限量版高跟鞋的修长迈了出来。
苏晚晴。
这位苏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此刻脸上没有半分平日的骄矜傲慢,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忐忑和激动。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食盒,目光灼灼地盯着别墅的大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一步步朝着院门走来。那眼神,活像要去觐见偶像的小迷妹。
女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凡人女子…怎么又来了?
***
城西老刘烧烤摊。
陈源正对着一串烤得金黄焦脆、滋滋冒油的掌中宝发起总攻,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源哥!今儿这茄子烤得绝了!蒜蓉我给您多堆了半勺!”老刘又端上一盘。
“刘哥懂我!”陈源眼睛放光。
突然,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油腻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龙渊湖方向,除了那越来越响的“敲门声”和城市里某个角落爆发的微弱邪气(大概是夜莺在打架),好像还有另外一股…嗯…怎么说呢…一股带着点“官威”的、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去?
这感觉,有点像…地府那帮子整天板着脸、按着生死簿打卡上班的家伙?
陈源歪了歪头,灌了一大口冰啤,把嘴里的掌中宝和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一起冲了下去。
“啧,管他呢。”他嘟囔一句,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大块裹满蒜蓉、烤得软糯喷香的茄子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天塌下来,有烤茄子顶着!”
人间烟火,滋滋作响。蒜蓉的香气,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