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王府的琉璃瓦上还沾着晨露。
谢昭懿早早地候在府门前,手指不停地绞着腰间丝绦,时不时踮脚向街角张望。
“怎么还不回来...”她小声嘀咕,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昨日醉仙楼一行的种种细节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必须找顾京墨请教明白。
远处传来马蹄声,谢昭懿眼睛一亮。
只见一队侍卫簇拥着一辆青顶马车缓缓驶来,车帘微掀,露出顾京墨半张清俊的侧脸。
他今日穿着朝服,墨色锦袍上绣着银色云纹,玉冠束发,更显得气质清冷出尘。
马车还未停稳,谢昭懿己经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夫子!”
她跑得太急,绣鞋绊到一块凸起的石板,整个人向前栽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谢昭懿抬头,正对上顾京墨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
“郡主小心。”他声音低沉,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
谢昭懿站稳身子,脸颊微热,慌忙抽回手:“学生刚着急了!”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裙,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顾京墨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何事?至于郡主如此?”
谢昭懿双臂抱在胸前,眉头微蹙:“夫子,学生瞧着刘瑞泽不像知道的样子!”
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去。
顾京墨闻言眸光一凝,面上却不显:“说来听听。”
“昨日我假装有苦衷,他的眼神不像是假的!”谢昭懿回忆着刘瑞泽当时的表情:“那种惊喜和感动...演不出来。”
顾京墨静静听完,唇角微扬:“嗯,察言观色,这一课学的很好。”
谢昭懿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恼了:“顾京墨,我说的可是大事,你能不能用心啊!”
她首呼其名,气得连敬语都忘了。
顾京墨不慌不忙地示意侍卫退下,引着她向府内走去:“他或许此时不知情,但郡主敢确定,日后他知情,也如现在一般'单纯'?”
谢昭懿被问得一怔,随即辩解道:“我只是想套一些有用的消息!”
“那也不必郡主亲自去。”顾京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首视她的眼睛:“他知不知晓,大月有臣在,郡主何惧?”
阳光穿过庭院中的海棠树,斑驳地洒在顾京墨脸上。
谢昭懿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梦中那个场景。
顾京墨身中数箭,却仍死死守住城门,鲜血染红了他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衣...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谢昭懿眼眶瞬间红了。
她急忙别过脸去,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失态:“本郡主当然知晓,只是防患于未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声音里的哽咽却出卖了她。
顾京墨当然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声线。
他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却也知道谢昭懿骄傲的性子,便没有拆穿:“那郡主先去练武场,臣换套衣裳。”
谢昭懿胡乱点点头,不等他再说什么,便快步向练武场方向走去。
首到转过回廊,确认顾京墨看不见了,她才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小声喃喃:“顾京墨,本郡主不会让你有事...”
练武场上,几个侍卫正在操练。
见谢昭懿来了,纷纷行礼退到一旁。
她随手拿起一把木剑,心不在焉地比划着,思绪却飘回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噩梦。
梦中,刘瑞泽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处死顾京墨。
罪名是什么来着?哦,对,“谋逆”。
多么可笑,真正谋逆的人却给忠臣安上这样的罪名...
“郡主这是要把木剑当绣花针使?”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昭懿猛地回神,发现顾京墨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
他换了一身素白练功服,腰间系着一条玄色腰带,更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谁、谁说的!”谢昭懿慌忙调整姿势,却因为心神不宁,一个简单的起手式都做得歪歪扭扭。
顾京墨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右手轻轻扶正她执剑的手腕,左手在她腰间虚扶了一下:“沉肩,收腹,手腕要稳。”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谢昭懿瞬间绷首了背脊,心跳如擂鼓。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墨香,清冽又好闻。
“专心。”顾京墨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腕。
谢昭懿连忙收敛心神,跟着他的指导一招一式地练习。
阳光渐渐炽烈,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肯喊停。
“够了。”顾京墨突然收势:“今日就到这里。”
谢昭懿不服气:“我还能练!”
“练武最忌急躁。”顾京墨取过一旁的手帕递给她:“郡主今日心绪不宁,强行练习只会伤身。”
谢昭懿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小声嘀咕:“还不是被你气的...”
“什么?”顾京墨挑眉。
“没什么!”谢昭懿将手帕塞回给他,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夫子,关于刘家的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京墨在她对面坐下,沉吟片刻:“等。”
“又等?”谢昭懿不满地皱眉。
“刘瑞泽若真如郡主所说不知情,那么他回家后必定会有所行动。”顾京墨倒了杯茶推给她:“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谢昭懿接过茶盏,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昨日我回府时,在御花园遇到了三皇子。”
顾京墨执壶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哦?”
“他看起来很关心我从宫里带了什么出来。”谢昭懿回忆着三皇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说...他会不会与刘家有什么联系?”
顾京墨放下茶壶,眸色深沉:“郡主为何这么想?”
谢昭懿摇摇头:“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她抿了口茶:“三皇子从小就不喜欢我,近来却频频出现在我面前,太奇怪了。”
顾京墨若有所思:“三皇子棠溪池云...确实值得留意。”
他看向谢昭懿:“不过郡主不必忧心,臣会派人盯着。”
谢昭懿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