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懿踏着夕阳余晖回到长公主府,青杏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不时偷瞄自家小姐紧锁的眉头,府门前的石狮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威严。
“郡主,您慢些走。”青杏轻声提醒,看着谢昭懿的绣鞋几乎要绊到台阶。
谢昭懿恍若未闻,脑海中全是刘雪兰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
那妇人在听到“林芊芊”三个字,指尖分明颤抖得厉害,却仍强装镇定。
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狠绝?
穿过雕花回廊,春风拂过檐角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昭懿忽然驻足,惊得青杏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青杏,你说...”谢昭懿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一个母亲得知自己女儿惨死,会不掉一滴眼泪吗?”
青杏绞着手中的帕子:“郡主,自然是不会的,哪怕是断了母女关系,也会伤心难过!”
谢昭懿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她突然加快脚步,绣着缠枝莲的裙裾在青石板上翻飞如蝶。
闺房内,鎏金香炉吐着青烟。
谢昭懿挥退所有丫鬟,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她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梦中地牢的墙壁。
“究竟什么样的秘密,比亲生女儿还重要...”她喃喃自语,忽然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尽数扫落。
瓷盒坠地的脆响中,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之声,谢昭懿迅速收敛情绪,在长公主推门而入的瞬间换上明媚笑容。
“母亲!”她欢快的迎上去,却在行礼时被棠溪月扶住手腕。
长公主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过她的脉搏,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昭昭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棠溪月的声音如常温柔,却让谢昭懿后背沁出冷汗。
尽管她笑得眉眼弯弯,母亲仍从她紊乱的脉搏中察觉异常。
谢昭懿顺势挽住棠溪月的胳膊,将脸贴在母亲肩头:“女儿只是背书背得头疼。”
她嗅着母亲衣襟上熟悉的香味,忽然眼珠子一转。
她压低声音:“母亲,您说...一个特别小的官,最后站在了权力之巅,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棠溪月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猛地攥紧了帕子:“昭昭不可胡说!此乃大逆不道!”
谢昭懿捂住小嘴,做出一副惊慌模样:“母亲,昭昭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昭昭都行...”
她凑近几分,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但是您说说,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棠溪月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再犯!知道了吗?”
“知道了母亲!”谢昭懿乖巧应道,却不肯放弃这个话题:“母亲,我们去凉亭说话好不好?那里风景好。”
棠溪月无奈,只得由她搀扶着来到后花园的凉亭。
初春的傍晚还带着寒意,谢昭懿命人取来披风给母亲披上,又亲自斟了热茶。
“都退下吧。”棠溪月挥退所有下人,待亭中只剩母女二人,才缓缓开口:“不可能。”
谢昭懿一愣:“母亲,什么不可能?”
棠溪月望着远处的池塘,月光在水面洒下细碎的银光:“他站不到权力的巅峰。”
她转头看向女儿,眼神锐利如刀:“母亲知道你指的是谁。但今日过后,不许再提。”
谢昭懿心头剧震。
母亲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梦中刘瑞泽造反登基的场景再次浮现。
可母亲为何如此笃定他不可能成功?若那只是个普通的噩梦,了空大师又为何赠她佛珠预警?
“母亲...”她犹豫了一下:“万一...他有那个决心呢?”
棠溪月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怜惜:“我的昭昭果真单纯。”
谢昭懿不依不饶地撒娇:“母亲~您快告诉昭昭嘛~”
她殷勤地给母亲添茶,眼睛亮晶晶的。
棠溪月轻啜一口茶,伸手将女儿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以为权力是什么?是金銮殿上的龙椅?是文武百官的朝拜?不,权力是要用血与火来争夺的。”
谢昭懿有些震惊。
母亲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那不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教诲。
而是一个经历过权力更迭的皇室成员的政治箴言。
“昭昭不懂...”她确实不懂,梦中刘瑞泽分明成功了。
棠溪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谢昭懿连忙执壶添茶。
水声汩汩中,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决心又如何?权力是要厮杀的,有伤亡就一定会有兵权。一个没有兵权的人,如何站在顶端?谁又会臣服?”
茶香氤氲中,棠溪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轻微:“昭昭,你记住,决心抵不过刀剑,没有兵权的人,就像...”
她顿了顿,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囚”字,又迅速抹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进谢昭懿脑海。
她脸色瞬间苍白,兵权!梦中那个关键被她忽略了!
刘瑞泽一个户部侍郎之子,哪来的兵造反?
若他背后真是主谋,那个将领又怎敢对她不敬?
刘瑞泽字字句句,都是要她亲眼看着他荣登大宝!
即便自己当时己成弃子,那些兵又如何敢出言不逊?
刘瑞泽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谢昭懿把所有人想了一遍,都摇摇头!
顾京墨在上京,若是有官员勾结,他必然知晓!
“昭昭?”棠溪月见她发愣,轻声唤道。
谢昭懿猛地回神:“母亲,女儿送您回房吧。”
棠溪月挑眉:“你又要去哪?”
谢昭懿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母亲,昭昭有些功课不懂,需要请教夫子......”
“这么晚了?”棠溪月皱眉,随即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去吧,多带些护卫。”
谢昭懿欢欢喜喜地应了,亲自送母亲回房后,立刻换了身利落的衣裳,腰间配了短剑。
“郡主,”青杏担忧地问:“这么晚了还要去顾王府?”
谢昭懿系紧斗篷:“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