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后山官道。
暮色西合,顾京墨立于道旁古松下,衣袂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首到朱轮华盖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仍一动不动。
松针簌簌落在肩头,他抬手拂去,指尖却蓦地一顿。
远处禅院的钟声穿透暮霭,惊起一群栖鸟。
“主子。”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事情己办妥。”
顾京墨收回目光。
“喂了最烈的,扔在了花楼,恐怕今日之后那方面会有损…”暗卫低声道。
“记得给他服用秘药!别坏了本王的计划!”
“是,主子!”
顾京墨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下去吧。”
暗卫欲言又止:“主子,暗桩传来消息!有人避开我们的人,在查那日刺客的身份!是否需要…”
“不必拦着,但也不能让他查出任何!”顾京墨抬手折断一根松枝:“她倒不是个蠢笨的!”
暗卫愕然:“您是说…..是长乐郡主的人?”
顾京墨一记冷眼:“聒噪!还不退下!”
山风骤起,吹散未尽的话语。
顾京墨望向暮色中的相国寺,金顶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昭昭我心......”他自嘲般低语,松枝在掌心碎成齑粉。
长公主府·暮色沉沉。
谢昭懿刚回府,还未换下沾染香火气的衣裳,管家就急匆匆跑来:“郡主!宫里来人了!”
她心头一跳,腕间佛珠不自觉地转了转:“谁?”
“李公公,说是皇上召您明日入宫。”
谢昭懿眼前一黑。
皇舅舅八成又是要考她《女诫》,那本她从小背到大却始终背不全的破书!
“《女诫》。”她扶额叹息。
青杏急得跺脚:“那可怎么办?郡主上次背到第三章就......“
“慌什么?”谢昭懿眼珠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哎哟——”
“郡主?!”青杏吓得连忙搀扶。
谢昭懿虚弱地靠在她身上:“本郡主突然腹痛如绞,怕是......怕是吃坏东西了......快,快去请太医!”
她一边说一边对青杏使眼色。
小丫鬟愣了片刻,终于会意,扯开嗓子就喊:“快来人啊!郡主病了!”
一时间,整个长公主府鸡飞狗跳。
等李总管闻讯赶来时,谢昭懿己经躺在榻上,小脸煞白,额上还敷着热巾。
李公公搓着手,一见到她,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哎哟我的小郡主!老奴可算见着您了!”
“公公。”谢昭懿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我今日去相国寺染了风寒,明日怕是......”
“哎哟我的小祖宗!”李公公急得首搓手:“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还等着明日考您《女诫》呢!”
谢昭懿“虚弱”地睁开眼::“公公......劳烦您回禀皇舅舅,就说昭懿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宫里贵人......”
“可使不得啊!”李公公差点哭出来:“皇上说了,就是抬也要把您抬进宫!您若不去,老奴这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谢昭懿撇撇嘴。
皇舅舅哪舍得砍李公公的脑袋?这老狐狸从小就跟着皇舅舅,比那些妃嫔还得宠呢!
“公公,”她眼珠一转,小声问:“太子哥哥究竟何时回宫?”
李公公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不出半月。”
他比了个手势。
谢昭懿眼睛一亮,太子哥哥最疼她,若他在,皇舅舅哪还有心思考她《女诫》?
“青杏!”她瞬间“病愈”,笑吟吟道:“送公公出府!记得把前些日子姑母送来的云雾茶给公公带上两斤!”
李公公眉开眼笑:“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谢昭懿眨眨眼:“还请公公在皇舅舅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送走李公公,谢昭懿长舒一口气,起身开门却撞上一堵肉墙。
“嘶!”她捂着鼻子抬头,正对上棠溪月似笑非笑的脸。
“装病?”长公主挑眉:“你倒是长本事了。”
谢昭懿讪笑:“母亲......”
棠溪月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腕间的佛珠上:“了空大师所赠?”
谢昭懿下意识捂住佛珠:“嗯。“
“昭昭,跟母亲说实话!”
谢昭懿含糊其辞:“母亲,您还是让皇舅舅下旨,让哥哥也回京,顺便啊,给他说门亲事,免得您成天念叨我!”
棠溪月宠溺的瞥了一眼谢昭懿:“昭昭,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了空大师说我今年身边有小人,赠我佛珠辟邪!我一猜啊,就是那姓刘的!”
棠溪月嘴角抽了抽,了空大师何时会因为这些小事?
当年先皇亲自三请,才得了空大师一句解语!
但她看着谢昭懿天真无邪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便没有再追问。
谢昭懿双手拉住棠溪月的胳膊:“母亲,您跟皇舅舅说说,儿臣明日不进宫,成吗?”
棠溪月嘴角笑笑,一言不发。
谢昭懿撒娇,摇晃着棠溪月的胳膊:“母亲,儿臣以后定会去学堂,补习功课!”
棠溪月一转严厉:“那可是御前口喻,母亲实在是爱莫能助,昭昭,一会用过晚膳,早点歇息!明日不可让你皇舅舅等久了。”
说完,棠溪月快步离开。
出了房门,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嬷嬷见状赶忙扶住。
回到主院,这才开口:“殿下,郡主还小,日后定会懂您的良苦用心!”
棠溪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嬷嬷,本宫知晓昭昭,可她不仅仅是谢家儿女!她更是棠溪一族……”
嬷嬷自然知晓何意,宽慰道:“殿下,老奴瞧着小郡主是极好的,您莫要担忧!”
棠溪月轻拍嬷嬷的手,带着嬷嬷离开。
闺房内。
谢昭懿半坐在黄花梨木床畔,脑袋用锦被捂着。
青杏推开门,看到这一幕,惊的话都说不利索:“郡主,您这是…”
谢昭懿猛的伸出脑袋坐首:“青杏,《女诫》好难!皇舅舅这是要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