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为山水乡的山峦镀上金边，赵小天的手机便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屏幕上 “刘昊” 二字让他心头一颤，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沉稳的男声：“小天，万洋旅游集团的人明天去考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他们全权代表集团。” 挂断电话，赵小天望着窗外新铺的柏油路，工人们正在路边栽种月季，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山水乡。张建国特意换上藏青色中山装，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乡政府大院来回踱步：“当年修水渠，全村人凑了三天三夜的干粮；这回接待大集团，咱更得拿出精气神！” 林晓微则带着宣传队，在院门口挂起 “热烈欢迎万洋集团莅临指导” 的红绸，风一吹，布料拍打旗杆发出清脆声响。
次日清晨，李庆年的黑色轿车第一个驶入乡政府。他跳下车时手里还攥着豆浆杯，见到赵小天便压低声音：“许枕月可是旅游界出了名的铁娘子，去年刚主导开发了十寨沟二期项目。”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扬起尘土，三辆黑色商务车组成的车队沿着盘山公路驶来，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峻的金属光泽。
丁俊的丰田霸道几乎与车队同时抵达。这位常务副县长第一次来到山水乡，此刻却顶着黑眼圈跳下车，皮鞋上还沾着县城的晨露。他一边用领带蹭掉车窗上的雾气，一边翻找赵小天的规划书，油墨未干的纸页在指间簌簌作响。“快，把这页文旅融合的数据给我标出来！” 他冲着秘书吼道，额角青筋随着焦虑突突跳动。
车队缓缓停下，车门开启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许枕月身着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优雅下车，耳坠上的碎钻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她的目光扫过迎接队伍，在赵小天胸前的党徽上多停留了半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总，欢迎来到山水乡！” 丁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到最前排，伸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新买的劳力士金表。他的笑容谄媚得几乎能滴出油来：“我是常务副县长丁俊，早就听闻许总大名，这次合作咱们一定要......”
“抱歉，我先和项目对接人沟通。” 许枕月侧身避开握手，径首走向赵小天，伸出的手掌白皙却有力，“赵乡长，刘董特别交代，要全力配合你们。” 她身后的助理立刻递上平板电脑，“这是初步的投资框架，您看看有哪些需要调整。”
张建国咳嗽一声，上前半步：“许总，咱山水乡的好东西都在地里头。” 他指向远处层叠的梯田，晨雾正从竹林间漫出来，“尝尝咱们的野山茶，再走走新修的观景栈道，保准您不虚此行。” 老人说话时，袖口露出的白衬衣与丁俊的金表形成刺眼对比。
考察从王家村瀑布群开始。许枕月踩着高跟鞋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健步如飞，不时蹲下拍摄溪边的萤火虫兰。丁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皮鞋陷进泥坑也浑然不觉：“许总，这边完全可以开发高端民宿，我认识香港的设计团队......” “先解决污水处理吧。” 许枕月头也不回，“原生态不是野蛮生长。”
正午时分，考察团来到李家村。阿婆们端出自家的竹宴，竹筒饭的香气混着腊肉丁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许枕月接过粗瓷碗，细细品尝后眼睛一亮：“这种非遗烹饪方式可以申请文化专利，包装成旅游伴手礼。” 她的目光扫过局促的厨房，“不过生产车间要按食品卫生标准改造。”
赵小天翻开笔记本：“许总，我们计划建设中央厨房，培训村民掌握标准化制作流程。资金方面......” “万洋可以注资控股，村民以技术和土地入股。” 许枕月打断他的话，平板电脑上的股权架构图随之展开，“但景区运营必须由专业团队负责。”
丁俊突然重重放下碗筷，震得碟子里的花生米蹦起来：“许总，县里可以成立专项工作组，所有审批一路绿灯！” 他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您看，这是我们规划的旅游专线高速，只要万洋落地，立刻动工！” 唾沫星子溅在许枕月的平板电脑上，后者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
夕阳西下时，考察接近尾声。许枕月站在山顶观景台，望着被晚霞染红的山峦，许久才开口：“三天内出详细合作方案，重点谈分成模式。” 她转身面对赵小天，目光锐利如鹰，“但我有个条件 —— 所有工程必须公开招标，绝不允许暗箱操作。”
回程的车上，丁俊的手机不断响起。他盯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脸色由红转白。秘书小心翼翼递来最新消息：“县长刚在常委会上表扬山水乡的招商成果，点名批评某些干部‘反应迟钝’......” 丁俊猛地摇下车窗，山风卷着尘土灌进来，他抓起赵小天的规划书狠狠摔在座位上，纸页哗啦啦散开，像极了他此刻凌乱的心情。
夜幕降临时，赵小天送许枕月到高速路口。商务车尾灯即将消失在弯道前，她突然摇下车窗：“赵乡长，刘董说同学里你俩两个最像。” 车灯照亮她嘴角的笑意，“但我觉得，你比他更有烟火气。”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中，赵小天望着远去的车队，手中的规划书被夜风掀起边角，沙沙作响，仿佛山水乡的未来正在这夜色中缓缓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