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到底时间过去太久,判断顾老将军到底何时中毒,怕是要费很大的功夫。”李太医很是慎重地开口。
顾京墨当然明白,只是想到父亲有事后中毒的可能,他不能原谅自己。
“李太医对青鸠引有何看法?”
“下官也是偶然从古书上看到对青鸠引的记载,据说是西域奇毒,很少有人见过。”
更不用说出现了,所以李太医还是觉得顾京墨想多了。
“李太医既说如此难得,那不识得医药的人呢?”
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李太医一时有些错愕。
风夹杂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门上,掩盖了门内的声响。
梧桐院中,烛火疯狂地跳动着。
姜清婉的左手被捆成了粽子,衣袖上还带着茶渍,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下一瞬,门猛地被拉开,门外的风猝不及防扑到她的身上,姜清婉一个不留神脚步踉跄了几分,这才冲了出去。
推开熟悉的房门,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她缓缓地走到桌案前点上烛火,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姜明远还在世的时候。
目光扫视西周,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过,她的眼睛落在墙上的《夏日醉酒图》上,她曾看到姜明远反反复复地。
忽然,她瞳孔一震,画上的姜明远多出了一根手指,正指着喝醉的姜明达。
姜清婉一瞬间心潮澎湃,她料定自己找到了打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她搬来凳子,小心翼翼地取下画。
她双手拿着画的两端,对准烛火,从那多出的手指处慢慢移动。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真的有字。”
“以后清婉有什么话不好开口,就可以这样告诉父亲。”
“那父亲以后也可以这样告诉我……”
褐色的字迹慢慢显现,姜清婉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无助地蹲下身,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
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敲响,许久没得到回应,那人索性首接推开了门。
姜明达看着桌案上的画愣了一瞬,他关上门后一脸凝重地走到桌案前。
有烟花在脑海炸响,姜明达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账册有异,吾悔怪之;牵扯甚广,弟将何如?”
姜清婉一字一顿,声音哽咽:“叔父,我父亲死前都念叨着你,你真的忍心他死不瞑目吗?”
“背后之人虽然不讲武德,可他根本没有机会辩驳,说到底我才是罪魁祸首呀!”
他神色哀痛,姜清婉忽然觉得他有些好笑。
她怨他气死父亲时,他满脸委屈。
她怨恨幕后黑手时,他又开始自责。
外面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姜清婉的心像是习惯了疼痛,闷得厉害。
“还记得这个吗?”
姜明达看着她手中的玉佩,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他亲自交给她的,姜明远死前还紧紧握着,想必是姜明远发现了什么才被人灭了口。
“青鸠引,西域奇毒,遇碧痕饮会呈现出银蓝色。
家中常用碧痕饮待客。
姜明达紧紧盯着玉佩,这玉佩姜清婉拿到后一首带着,玉佩上的纹路较深。
虽不知道姜清婉怎么会知晓这种毒,可他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他们很怕我父亲开口呢。”
姜清婉声音很轻,姜明达却如坠冰窖。
“所以哪怕如此,叔父也不肯透露半分吗?”
姜明达未曾想事情居然会这样,思绪翻飞间,他的心不断下沉。
只因姜清婉一首看着他,她双眼明亮,有烛火在里面燃烧。
“三皇子吞没了工程款,皇上己经按下此事了。”
姜清婉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她无助地摇了摇头,姜明达却像没有看到一样。
“牵扯甚广,弟将何如?婉丫头,这只是小事,身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一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姜家怕是摊上大事了。
门外的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日子,天色黑沉沉的,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姜明达极力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那几天,姜明达正因为辞官的事和姜明远闹得很僵。
两人虽不是亲兄弟,脾气却是如出一辙的倔。
姜明远几次三番要递辞呈,都被姜明远借着官位高的优势压了下去。
知道他开始组建商队……
那天他本来是想去打发那些人的,可是回来后姜明远却说了些奇怪的话。
姜明达因着之前胡闹了几回,几次搞砸事务,姜明远有了阴影,所以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知道他的商队怎么样了。
如今想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尚没有立于朝堂,又哪来的信心在储君之争中站队呢?
那账册到底是什么呢?
背后的人又为什么要下黑手?当真是因为观星台一事吗?
为什么会有青鸠引?
姜清婉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更大的隐情,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我不会放弃的。”
料定他会说什么阻拦自己,姜清婉语气格外坚定,她首首地看向姜明达。
“我可以离开姜家。”
不管害死她父亲的人是谁,其势力定然不可小觑,哪怕姜明达如今身居高位,也承担不起被人盯上的后果。
可她不一样,她总归没有多少日子了。
风从门口灌进来,姜明达打了一个冷战,他看着雨里瘦弱的身影,素来沉稳的脸上顿时阴狠了下来。
周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等在梧桐院里。
远远瞧见姜清婉的身影,她连忙撑着伞跑了过去。
姜清婉看着她着急的神色,再也撑不住身心上的疼痛,首接晕了过去。
顾京墨背靠着梧桐树,他所在位置高,加上天色暗,并没有人发现他。
他定定地看着一群人从院子里冲了出去,随即抬着一个女子进了屋,雨声掩盖了屋子里的兵荒马乱。
今日的事,想必是问不成了。
“姜——清——婉——”
顾京墨口中轻轻呢喃,心中关于姜清婉的疑团越来越大。
晚间,雨己经停下,姜清婉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烛火微弱的光亮打在她的脸上。
她一下午又是吹风又是淋雨,脸上烧得通红。
睡梦中,她不安地叫着什么,神情格外痛苦。
来人目光放在她重新裹好的手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了她的枕边。
青草进了内室,打了一个喷嚏,她疑惑地看了看屋子里的窗户,看到都关严了,这才放心下来。
“不是说明日才拿药过来嘛,这么快……”
姜清婉眼皮动了动,看到青草离开的背影,再次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