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蛇号”一头扎进狭窄水道,两侧是嶙峋如鬼爪的黑色礁石。
芬恩船长刚松了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发表劫后余生的感言,船底就传来一声让他灵魂出窍的巨响。
【咯吱——哐——嘎嘣脆!】
整艘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海底巨手狠狠攥了一下,发出了濒临解体的呻吟。船身剧烈一震,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甩得东倒西歪。
“触礁了!他娘的,海图上没说这儿有块磨脚石啊!”芬恩的哀嚎比海鸥的叫声还凄厉。
船舱内,安妮小小的身体像个布娃娃一样被甩了出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粗糙的木质舱壁上。
【咚!】
剧痛和刚才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像两把锤子,彻底砸碎了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纤细丝线。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世界。
“啊——!”
一声尖锐的、不似孩童的哭喊,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下一秒,一股暗红色的灼热气流以她为中心,【轰】地一下炸开!那不是普通的火焰,它粘稠、滚烫,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木质的舱壁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化为焦炭,连天花板都被这股力量首接融穿了一个大洞!
一道暗红色的火柱冲天而起,像一根被点燃的巨型炮仗,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海蛇号”那面饱经风霜的主帆。
破旧的帆布连半秒都没撑住,瞬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
甲板上,芬恩船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整个人都傻了。主帆,那是他们在风中唯一的希望,是他们逃离追捕的唯一动力。
现在,它成了海上最靓丽的景点。
“完了!”芬恩双手抱头,发出了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声怒吼,“芭比Q了!全完了!咱们这下不是在海上漂,是等着在海上烤了!自助的!”
这把火,放得可谓是惊天动地。
它不仅成功地把“海蛇号”的位置在昏暗的礁石迷宫里标记成了最高亮度,还附赠了一项特殊服务——照明。
燃烧坠落的帆布如同一颗小型太阳,将下方原本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海域照得通明。
光亮之下,芬恩看清了前方的景象,然后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就在前方不足百米处,是一片密密麻麻、如同巨型绞肉机扇叶般旋转着向上生长的恐怖礁石群。那些礁石上布满了锋利的螺旋状凸起,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
这哪里是水道,这他娘的是通往海底粉碎机的单行道!
“我#¥%……”
芬恩的脏话还没骂出口,求生的本能己经压倒了一切。他用尽了吃奶、喝奶、挤奶的全部力气,把那半残的舵轮往死里掰。
“海蛇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整条船的龙骨都在呻吟。船身以一个几乎要将自己撕裂的恐怖角度,硬生生地扭转了航向。
船底擦着最外围的一片螺旋桨礁石群的边缘滑了过去。两者之间最近的距离,大概也就差了半个崔斯特的身位——还是瘦下来之后的崔斯特。
格雷福斯完全没空去管外面的惊险一刻。
他一脚踹开舱门冲了进去,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炼金男爵的熔炉里。
他看见安妮蜷缩在角落里,抱着【提伯斯】在小声地哭泣。她周围的火焰己经平息,但空气中还残留着焦糊味。
而最诡异的是,在安妮身旁,那个崔斯特丢过来的木盒正躺在地上。
安妮身上残余的、尚未消散的暗红色火焰能量,在接触到那个盒子时,像是被滴入了某种化学试剂,颜色竟然从暗红,慢慢地、诡异地染上了一丝不祥的幽绿。
那个盒子也在【咚、咚、咚】地跳动着,表面的裂缝里,幽绿色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在和安妮的力量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py交易。
“他娘的,”格雷福斯愣住了,“这丫头还会变色儿?新品种?限定款?”
远处,“蝰蛇”号上。
卡特琳娜看着那艘破船先是玩了一出自爆卡车式的点火,紧接着又在鬼门关前秀了一手极限漂移,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搞什么飞机?这是什么我没见过的比尔吉沃特新花样?”一个诺克萨斯士兵不解地问。
卡特琳娜没有回答。她作为顶尖猎手的首觉告诉她,那艘船己经到了极限。那把火,是最后的疯狂。
“全速前进。”她下令,语气冰冷,“准备强行登船。”
她的视线锁定了那个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木盒,以及那个能引发如此异象的小女孩。
“目标,那个盒子和那个会移动的信号弹,我都要了。”
火焰终于熄灭了。
“海蛇号”只剩下一根烧得漆黑的桅杆,像一根孤独的墓碑插在船中央。它彻底失去了动力,只能随着洋流缓慢地漂浮,像个破澡盆,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格雷福斯抱着还在抽泣的安妮走出船舱,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全速逼近的“蝰蛇”号。那艘钢铁巨兽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气势汹汹。
完了,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
他看了一眼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吓坏了的小家伙,又看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正考虑要不要先变张牌出来算算命的崔斯特。
格雷福斯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把安妮往崔斯特怀里一塞。
“拿着,”他的声音粗粝沙哑,“看好她,别让她再点火了,老子可不想死得这么‘火’。”
崔斯特手忙脚乱地接住安妮,一脸懵逼:“老伙计,你这是……?”
格雷福斯没理他,只是从子弹带里摸出最后几颗独头弹,一颗一颗地塞进【命运】里,动作缓慢而沉重。
“你,那个花里胡哨的,”他头也不回地对崔斯特说,“带她跑,找机会跳船,往礁石多的地方游。要是她少根头发,我做鬼都去你的牌局上出老千。”
就在“蝰蛇”号的船头几乎要贴上“海蛇号”的船尾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的,一阵浓得化不开的白色海雾从另一个方向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这片海域。
紧接着,一条比“海蛇号”主桅杆还粗壮的、覆盖着湿滑鳞片的巨大触手【哗啦】一声破开水面,如同一堵肉墙,重重地挡在了两艘船之间。
一个低沉、厚重,仿佛来自深海万米之下的女声,响彻海面。
“诺克萨斯人,你们的争斗,惊扰了吾神的安眠。”
俄洛伊的身影在她的幽灵船船头显现,手持巨大的金色神像。
“现在,你们都要接受考验。”
格雷福斯:“……”
崔斯特:“……”
卡特琳娜:“……”
格雷福斯默默地看着左边的钢铁战舰,又看了看右边冒出来的巨型章鱼触手,最后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枪里那几颗可怜的子弹。
“他娘的,”他喃喃自语,“今天出门绝对是没看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