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看守所的会面室,冰冷、空旷、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惨白的灯光打在光秃秃的金属桌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林美珍戴着手铐坐在对面,仅仅一夜,她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头发花白凌乱,昂贵的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一夜之间老了不止十岁。只有那双眼睛,偶尔闪过的一丝精明,提醒着她过去的身份。
“你们看了那个视频。” 她开门见山,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么,你们己经知道那个最核心、最丑陋的真相了。”
靳崇骁坐在轮椅上,由陈默推入。他的脸色比医院里更加苍白,左臂的石膏在灯光下白得刺眼。他紧抿着唇,目光像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林美珍脸上:“我只想知道,你在这盘肮脏的棋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刽子手?还是递刀的帮凶?”
“棋子。” 林美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和你们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当年我只是中天量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股东,手里攥着那点可怜的股份,被方明远那个魔鬼用利益和谎言拉拢,参与了他那个该死的‘后门’计划。首到…首到虞振华和靳敏这两个傻子发现了真相,还天真地要去举报…”
“所以你们杀了他们。” 虞晚晴的声音冰冷,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冻得人骨髓发凉。
“不是我!” 林美珍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撞到桌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恐惧,“是新纪元基金会(Neogenesis Foundation)的人!方明远只是他们在中天量子内部的一条狗!一个执行者!”
“什么基金会?” 靳崇骁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
“一个…庞然大物。” 林美珍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怕被无形的耳朵偷听,“全球最大的生物科技秘密投资机构,表面上是搞慈善、资助前沿科学的清白组织,实际上…背地里进行着各种突破底线的非法基因实验。” 她的目光在虞晚晴和靳崇骁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忍,“他们很早就注意到了你们父母的研究方向,也…盯上了他们优秀的基因。当你们出生,他们通过某些‘渠道’拿到了你们的脐带血样本…然后,他们发现了那个所谓的‘Ω序列’。”
虞晚晴想起视频中父亲提到的“特殊基因标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所以他们想抓我们去做实验?”
“不仅如此。” 林美珍的眼神变得极度恐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你们不是意外,而是…成功的‘产品’。在你们之前,为了得到稳定携带‘Ω序列’并能正常存活的胚胎,他们己经…失败、销毁了至少十几个。你们的父母…尤其是虞振华和靳敏,他们太优秀了,优秀到让基金会认为他们的结合一定能产出最完美的‘作品’…”
靳崇骁猛地用手撑住轮椅扶手试图站起来,石膏撞在金属桌沿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痛让他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你是说…我们是被设计出生的?!是实验室里精心配种出来的…实验品?!”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扭曲。
林美珍沉重地点了点头,避开了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新纪元资助了中天量子的核心研究,提供了远超想象的资源和尖端技术。条件…就是在未来某个时候,他们有权‘研究’你们,获取你们的数据,甚至…你们的组织样本。” 她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虞振华是第一个发现合同里隐藏着这条魔鬼条款的人…也是他,第一个想反抗。”
虞晚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恶心。她和靳崇骁,不仅是双胞胎,更是某个疯狂科学计划的产物?这彻底解释了父亲留下的那些充满绝望和警告的只言片语…
“为什么现在才说?” 靳崇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二十年!你替他们做了二十年帮凶!现在良心发现了?”
“因为我累了!” 林美珍突然爆发,泪水汹涌而出,冲花了脸上残留的淡妆,“二十年了!那些画面…虞振华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车…靳敏‘自杀’后躺在浴缸里苍白的脸…我每晚都做噩梦!我受够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手铐哗啦作响,“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证据呢?” 虞晚晴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空口无凭。我们需要能钉死这个基金会、钉死方明远、钉死所有幕后黑手的铁证!”
林美珍的哭声渐渐止息,她抬起通红的眼睛,从囚服的口袋里艰难地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条,颤抖着推到桌子中央:“这是我…二十年来,像老鼠一样偷偷收集的所有东西。接触过的人,隐秘的账户,资金流向的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这个——” 她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用力点了点纸条最下方的一个名字,“新纪元基金会亚洲区的真正负责人。方明远只配给他提鞋。”
虞晚晴拿起那张带着体温和汗渍的纸条,展开。上面是林美珍娟秀却略显凌乱的笔迹,列着数条信息。她的目光落在最下面那行字上:
莫向山 (Dr. Mo Xiangshan)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然而,身旁的靳崇骁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认识这个人?” 虞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转向他。
靳崇骁抬起头,眼中是虞晚晴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巨大震惊和被最深信任背叛的痛楚:“他…是靳卫东的私人医生…二十年了。我从小到大的体检…都是他做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