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秋猎的队伍正在开始准备了,待会儿就出发,咱们也收拾收拾吧。”
玉珠从营帐外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份热乎的早饭。
沈燕宜恍恍惚惚投去视线,混沌的意识混合着如鼻腔里塞满棉絮般的钝痛。
彼时帐外传来秋猎队伍整装的动静,马蹄声与侍女低语混在一起,像团浸了冰水的乱麻。
“玉珠,你去和玉筠说一声吧,今日我不去了。”
沉闷嘶哑的声音传出,玉珠心下一惊,忙放下盘子上前查看。
当看着自家小姐滚烫的的脸颊时,更是着急的不行,“小姐,奴婢马上去找大夫来!”
还不等沈燕宜再次开口,玉珠便眨眼间消失在了营帐中。
见此情形,沈燕宜只得再次无力地躺回床上,用着衣袖带着的丝丝微弱的冰凉触感,去触碰那烫到不行的额头。
意识再次昏沉下来,恍惚间,沈燕宜察觉到似乎有人进到了帐篷内,在耳畔低语起来。
紧接着,她的额间便被放上了一块打湿的帕子,让她的头好受了一些。
“沈小姐只是染了普通的风寒,休息几日,把药喝了就没什么事了。”
“多谢罗太医,那我去煎药。”
玉珠和罗太医的交谈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帐篷内。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微风吹入帐内。
陆筱是抱着暖炉冲进帐篷的,身上还带着清晨露霜的凉意。
“沈姐姐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她快步上前伸手试探了一温,又从袖中掏出蜜渍金桔,“我让厨房熬了姜茶,加了三倍的蔗糖!你身边的那个小婢女已经在帮你煎药了,待会儿就能好。”
少女的脸颊被风吹得泛红,发间的珊瑚珠钗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帐中添了几分暖意。
在陆筱的照顾下,沈燕宜喝了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时暮色,整个人也已好了大半。
陆筱听闻秋猎的队伍快要回来,便笑着表示要去找陆承沅。
看她那表情,估计又再盘算着如何给自家大哥和沈燕宜制造机会。
不多时,帐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陆承沅推开帐幕而入,他肩头落着几片枫叶,手中提着用荷叶包好的鹿肉干。
一眼看向沈燕宜的目光中带着难掩的关切,“沈小姐,听阿筱说你受了风寒,眼下可好些了?今日秋猎打到了一只鹿,听说你不爱吃太油腻的,这是用松针熏制的。”
说话间,他走上前蹲下,替她掖着被角,换了额间的凉帕子。
看着陆承沅的出现,沈燕宜心底不免生出一股暖意。
只是当看着他放在床前的鹿肉干时,一时欲言又止。
陆承沅人很好,心也很好。
只是她不喜吃鹿肉,也咽不下去这肉。
正当沈燕宜思索着该如何委婉拒绝他的好意时,帐外却再次传来声音。
“不必这么麻烦,她不吃鹿肉。”
周砥的声音裹着夜雾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听说沈小姐病了,孤顺路带了碳烤的羊肉,你的最爱。”
“参见太子殿下。”
陆承沅起身时,沈燕宜看见他腰间兵刃与周砥的玉佩划过,发出极轻的“叮”声,像冰面裂开的细缝。
“太子殿下怎知我……”
沈燕宜盯着食盒里清淡的羊肉,话未说完便被截断。
“你兄长告诉孤的,他今夜有职务在身,让孤帮忙捎来这烤肉。”
周砥无视一旁的陆承沅,只自顾拨弄着帐中铜炉,火星子溅在他指尖,却像感觉不到烫,“他还说,你小时候偷吃过厨房的烤肉,被烟熏得直掉眼泪。”
听到这话,沈燕宜心头突然一闷,撇了撇嘴,眼底闪着些许的不悦。
再来一世,她不是很想这些糗事再被周砥知道。
兄长这嘴也太快了些……
“陆小侯爷今夜是空闲了?”
周砥忽然转头,眼底映着炉中炭火,“孤记得秋猎的队伍还有一批没回来吧,陆小侯爷难道不用派人去接应吗?万一出现了差错,可不太好。”
闻言,陆承沅眸色微顿,自是察觉了周砥话中的意思。
可他毕竟是太子,说出的话不好拒绝。
“是,在下这就去办。”
几次纠结下,陆承沅最终深深看了沈燕宜一眼,转身时斗篷扫过炭盆,火星溅在周砥靴面上,却被他视而不见。
帐中静得可怕,只有铜炉里的碳火“噼啪”作响。
沈燕宜望着周砥映在帐幕上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与记忆中重合,却又不甚相同。
毕竟上辈子的陆承沅到了最后,待自己总是冷淡至极,哪怕是自己生了重病,他也只像是例行公务一般,看上一眼,不冷不淡的叮嘱一句“要记得喝药”,便转身离去。
如今这人站在眼前,倒是和前世完全不同。
这算是什么?表面做做样子吗?
“殿下这是故意支开……”
她喉间发紧,却在触及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关切时,将话吞回肚里。
帐外传来陆承渊与侍卫的交谈声,周砥忽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沈燕宜闻见他身上混着龙涎香与动物身上的气息,那是狩猎归来的味道。
“你和陆承沅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沈燕宜浑身血液凝固。
帐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沈燕宜看见月光落在周砥发顶,将他的影子投在自己枕边。
那影子的掌心向上,仿佛握着什么。
“我和陆公子还只是朋友。”
还?
听到这个字眼,周砥不自觉的微微蹙眉,表现出的一瞬不悦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见眼前人如此反应,沈燕宜迟疑着开口:“殿下这是在……生气?”
此话一出,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的周砥转而避开了视线。
空气中逐渐弥漫着微妙的氛围。
沈燕宜的视线紧随着的周砥的动作,难掩生疑。
“行了,东西孤也送到了,你休息吧。”
落下这一句话,周砥几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这一幕简直与最晚离开宴席的沈燕宜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