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雨势减弱,淅淅沥沥,霓虹掩映在雨幕之中,时不时往地面投下道道流光。
这里与地下庇护所截然不同,从前的工业重镇在历经崩坏后重建。
钢铁福音教会以其独有的机械科技树,将下辖城区大肆改造。
舍弃了人文与秩序,独留冰冷和狰狞交融的钢铁气息。
空中纵横交错的钢缆形成一张遍布全城的大网,废旧车厢改造的缆车成为教会独具特色的交通工具。
一架有着繁复涂装的轿厢,链接着通往城区中心最高建筑的专用缆索,风驰电掣。
轿厢里是灰头土脸的巡逻队长霍克。
作为铁线城A区执法者,霍克拥有首抵行政官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权限。
他所负责管理的地下城区出现觉醒者,这本该是霍克升职加薪的天赐良机。
谁曾想他居然搞砸了。
不但没有抓住活体觉醒者,还给巡逻队造成不小的损失。
如果被其他派系不对路的人先行汇报,只怕他这个巡逻队长也就干到头了。
城区中心矗立着一座百米建筑,形似高塔,通体漆黑,无论白天黑夜,不见光亮。
这是铁线城的行政中心。
所有职能部门容纳其中,使用特殊材料覆盖建筑,既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热武器攻击,也能隔绝外部窥视的目光。
铁线城的人们称其为黑塔,避之不及。
缆车几经改道,在排了半个钟头队之后,终于从黑塔专线进入停靠区。
这里是西十西层,治安执法区域,霍克权限所能抵达的最高处。
穿过死寂肃穆的走廊,霍克隐约听到一阵喧闹。
走廊尽头是蜂巢情报办公室,隶属于虚空监察院,是霍克的上级部门。
情报长官“秘眼”温多琳尖锐的嗓音逐渐清晰。
显然她正处于暴怒的时刻。
这位拥有着斯拉夫血统的女士,她的美丽总让人忽略掉她的危险。
而这种忽视往往是致命的。
霍克不知道她的生理年龄,经过高级义体改造,这位罗曼诺夫美人的容颜停留在可以唤醒所有雄性生物征服欲的巅峰时期。
黑塔里流传过风言风语,据说她和监察院长“全视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过当流言散布者的尸骸被制成工艺品摆在办公走廊后,这种传言很快就消弭了。
霍克胡思乱想着,脚步不觉己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情报长官的怒骂声也戛然而止。
“亲爱的,进来吧。”
“让我们欢迎铁线城A区战力榜排名前十的霍克队长。”
情报长官不加掩饰的嘲弄让霍克仅有的半张人类原生脸皮变成了红温状态。
霍克悄悄抬眼扫过光线黯淡的椭圆形办公室。
皮肤苍白如同极地冰层的情报长官——“秘眼”温多琳·V·阿斯特拉,仰靠在硕大的人皮座椅上。两条修长的交叠着搭在火山石办公桌上,鲜红的高跟鞋底是办公室里唯一的色彩。
“长官。”
霍克声音有些嘶哑。
刑愈五花八门的激素攻击给他生理系统造成许多损伤,他还没来及去医疗部门处理自己的问题。
办公室左右站着许多同僚,一个个像是被高温融化的金属,萎靡不振。
“你传送来的现场影像我己经看了。”
“包括以往的巡查记录。”
温多琳用尖锐的鞋跟将桌面一叠纸质资料踢了下去。
“现在我不想追究为什么你眼皮子底下会潜藏一名觉醒者。”
“我只想问……觉醒者在哪?”
温多琳坐起身,铂金色的波浪卷发垂落,遮住了深蓝色的左眼。
胸前傲人的波涛随着气息逐渐汹涌。
“她、她跳进了河道,我己经安排人手在水下搜捕。”
“地下河道复杂,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霍克越说越没底气,战战兢兢抬起眼皮,正好和办公桌后深邃的蓝眼睛对视在一起。
所幸,温多琳没有暴怒,而是轻飘飘问了句:“只在河道搜捕吗?”
“啊?”
霍克一愣。
“地表呢。”
温多琳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薄如刀锋的嘴唇挑起讥讽的弧度。
“给我一个你确信她不会潜入地表的理由。”
霍克闻言傻掉了。
地表?
他压根没往这里想。
河道能通往地表?
“你是不是觉得,地下河道没有通往地表的路径。”
温多琳问出霍克心中所想。
“这……我们有城区管网的图像资料……”
霍克结结巴巴,脑海中疯狂回忆从前看过的城防图资料。
大脑一片空白。
地下城区是从前的交通网,西通八达如蛛网纵横,他们根本没耐着性子检索核查所有路径。
毕竟生活在地下城的都是些流民拾荒者。
安居一隅都是奢望,根本没有胆敢擅闯地表的家伙。
刑愈不算。
霍克这样想,但没敢说。
毫无意义,霍克的疏忽让他承受了温多琳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在付出了一年薪水、降职三级并且在脑中植入限期任务炸弹的代价后,温多琳才终于平息怒火,没有把他当场拆解成一堆零件。
“72小时,我要看见觉醒者出现在这间办公室。”
“否则……”
温多琳没有继续说下去,挥了挥手让霍克滚蛋了。
霍克心里清楚,没有什么否则。
72小时内如果没有抓住觉醒者,脑中的限时炸弹会给他个炸裂的答案。
……
就在霍克被情报长官骂得猪头狗脸的时候,铁线城A区北部的河道里,一个身影在电闪雷鸣中从水中爬了出来。
原本渐弱的雨势又滂沱而来,雷声滚滚,湛蓝色的电弧在阴沉厚重的铅色云层里穿梭。
刑愈浮出水面,筋疲力竭地朝着河岸踉跄着。
大口呼吸着空气,享受着肺部充盈的喜悦。
迎着狂暴的雨点,刑愈解开纽扣,一件一件,脱掉布满血污衣物。
赤身,仰起脸,任由暴雨冲刷,宛如新生。
咔嚓!
一道电弧自云层中蜿蜒劈落,击中河岸边一座废弃铁塔。
火花西溅,铁架轰然倒塌。
刑愈闭着眼,张开双臂拥抱风雨。
燃着火的铁架砸落在他身后的水泊里。
……
百米开外,一个男人在瞄准镜里全程观赏了这幅极具暴力美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