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追兵们的脚步声混着甲胄碰撞的声响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目光突然被为首百夫长腰间的短弩攫住——那青铜铸造的弩身呈流线型，三个箭槽并列，尾部还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正是他在博物馆古籍中见过的"连弩之车"雏形。弩机上的望山泛着幽幽蓝光，显然经过特殊处理，能在极远距离锁定目标。
"快躲！"林深猛地拽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到岩石凹陷处。少女踉跄着跌坐在地，沾血的襦裙被溪水浸透，紧贴在腿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林深顾不上避嫌，撕下白大褂的下摆，动作利落地为她包扎脚踝。当布料掀开的刹那，他的手指顿住了——少女右肩锁骨下方，一道月牙形的旧疤赫然在目。
那疤痕呈暗红色，边缘己经结疤成茧，显然是箭伤痊愈后的痕迹。疤痕的形状与角度，都在诉说着曾经的致命一击。林深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镜渊里看到的画面：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而其中一个倒影里，正有支青铜箭破空而来。
"别看了。"少女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低头时，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眼中复杂的神色。林深这才注意到，她脖颈间的鱼符锁片正在微微发烫，与他腕间的朱砂痣产生共鸣，隐隐有红光流转。
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林深能听见他们甲胄下皮肤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少女突然伸手，指尖点在他胸口："你身上有镜渊的气息。"她的指甲修长，却在指尖涂着暗红的丹蔻，像是干涸的血迹。"那些钱币，你可看出端倪？"
不等林深回答，破空声骤然响起。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岩壁飞过，在石面上留下三道焦黑的痕迹。林深本能地将少女护在身下，闻到她发间混合着菖蒲与血腥的气息。她的身体很轻，却在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即将到来的危机。
"东南方向第七块礁石。"少女在他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带着凉意，"按星图纹路转动，那是通往镜渊核心的入口。"她说完，突然推开林深，足尖轻点水面，如惊鸿般跃出藏身之处，引开了追兵的注意。林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中攥着浸透鲜血的布条，右肩锁骨下方的旧疤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诉说着跨越千年的秘密。
潮湿的山风卷着菖蒲气息掠过溪谷，林深看着少女浸在溪水中的苍白脚踝，那些未愈的伤口在蓝汪汪的水流里若隐若现。他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白大褂袖口滑落时，腕间朱砂痣与少女颈间鱼符同时泛起微光："你父亲可是苎萝村的施夷光？"
这句话惊得白鹭扑棱棱从芦苇丛中飞起。少女猛地抽回手，溅起的水花落在林深染血的衣襟上。她攥着鱼符锁片的指节泛白，青铜边缘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坠入溪中，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冲散。"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破碎的震颤。
林深顾不上解释，急切地背诵起古籍记载："《越绝书》云：'西施、郑旦，出于越之苎萝，父施姓，名夷光。'书中还说，你们自小在溪边浣纱，习越女剑，身负..."话音未落，少女突然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她的指尖带着溪水的凉意，却在微微发抖，林深能清晰感受到掌下急促的脉搏跳动。
"莫要再说了！"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日冷冽的眉眼此刻布满惊惶。溪水在她脚边打着旋，映出她骤然睁大的双眼——那双眼此刻不再是镜中深邃的墨色，而是浸着水光的深褐，像越溪底沉着的鹅卵石，泛着的光泽。她转头警惕地望向竹林深处，仿佛随时会有吴兵破竹而出。
林深这才注意到，少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当她再度回望时，眼底多了几分审视与疑惑："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晓这些..."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林深腕间若隐若现的星图纹路，鱼符锁片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与他皮肤下的暗红丝线产生共鸣。
远处传来隐约的铜铃声，像是吴兵甲胄上的装饰。少女猛地拽住林深的衣袖，往溪畔的芦苇丛中躲去。她的发丝扫过林深的手背，带着某种草药的清香，混着身上未散的血腥气，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无论你从何处来，"她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都不该牵扯进这场千年的恩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