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天
警署大楼笼罩在一片沉重而诡异的低气压中。
清洁工阿姨拿着拖把和水桶，一遍又一遍地擦洗中村警部补办公室门口的地板，以及通往公共洗手间的那段走廊，但那股味道，似乎是从墙壁、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渗出来的，顽固地黏附在每一个角落。
中村健二警部补的“失踪”引发了轩然大波。现场太诡异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警部补，在警署内部，办公室门反锁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只留下整齐的西装和天花板上那片不断渗下污浊液体的水渍？
高层震怒。市警署本部派来了专案组，领头的是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名叫黑田的警视。
临时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黑田警视坐在主位，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敲打每个人的神经。
“诸位，中村警部补的失踪，性质极其恶劣！这不仅是对我们警察尊严的践踏，更是对整个法律秩序的挑衅！上级要求，限期破案！必须给社会，给警队内部一个交代！”
“现场勘查报告我看了，”黑田拿起一份文件，“办公室门窗完好，内部无打斗痕迹。唯一异常是天花板的水渍，经初步检测，含有大量铁锈成分、微生物超标以及……微量无法匹配数据库的人类蛋白质残留，推测是老旧管道渗漏的污水混合了……某种陈旧污渍。”
“至于警部补的衣物……”黑田顿了顿，“这恰恰说明，凶手是有预谋的！他们利用了警署内部管理上的某个……疏漏！可能是通风管道，可能是我们尚未发现的维修通道！他们趁夜潜入，制服了中村警部补，将他秘密转移，并故意留下衣物和制造渗水假象，企图混淆视听，制造恐慌！这是一种极其狡猾和嚣张的犯罪手法！”
黑田的结论斩钉截铁，充满了“合理”的推断，试图将一切不可思议强行纳入他唯物主义的框架内。
“歹徒？”坐在角落的小田忍不住低声质疑，“警部补他……他昨晚锁着门啊！而且……而且那水渍……”
“小田巡查！”黑田猛地提高音量，目光如电般射向小田，“你的意思是，警部补是自己把自己塞进了天花板？还是有什么超自然力量把他弄没了？！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一名警察！你的职责是寻找证据，追查线索，而不是散布那些动摇军心、毫无科学依据的恐慌言论！”他厉声道，“中村警部补最近精神压力过大，状态不佳，这可能是歹徒选择他下手的原因之一！但这绝不是你们逃避责任、胡思乱想的借口！”
小田被训得脸色煞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其他警员也纷纷避开黑田的目光。
“从现在开始！”黑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第一，彻查警署所有内部通道、通风口、维修记录！任何可疑的出入痕迹都不能放过！第二，调取并分析昨晚所有监控！尤其是警署外围和中村办公室附近走廊的！第三，重新梳理佐伯家凶杀案所有卷宗！寻找可能的关联性和报复动机！第西……”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会议室门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休息室，“加强对‘重要关联证人’樱小路才华的‘保护’！他的证词……至关重要，但也需要进一步甄别核实！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都听清楚了吗？！”
“是！警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会议结束，警员们鱼贯而出，脚步沉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困惑。
“喂……你信吗？”一个中年警员低声问旁边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歹徒潜入？制服警部补？不留痕迹地把他弄走？还留下衣服和……那个？”
同伴脸色难看地摇摇头，指了指天花板：“那味儿……还在。我刚才……去洗手间了。”
“哪个洗手间？”中年警员紧张地问。
“……就……公共那个。最右边那个水龙头……”同伴的声音更低了，“我洗个手……感觉那水……特别冰……而且……”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背，仿佛要搓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他们心里有数。中村警部补绝不是被什么“歹徒”带走的。那办公室门反锁的现场，那诡异渗液的天花板，那挥之不去的腥气，还有……警部补最近越来越惊恐的状态，以及昨夜那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一切都在无声地指向那个他们不敢去想、却又无法摆脱的恐怖答案。
佐伯家的诅咒……是真的。它蔓延开了。它甚至……侵入了警署这个本该最安全的地方！
樱小路才华的“保护性安置”升级了。休息室门外多了一个轮班的警员看守。送来的餐食依旧准时。
他抱着核能手电筒，蜷缩在沙发上。门外的低语，警员们匆匆而过时沉重的脚步声，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腥锈味……一切都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他的意志。
黑田警视那番“歹徒潜入”的“高论”，他隔着门板也隐约听到了。荒谬！愚蠢！才华在心里冷笑。这帮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他们还在用对付活人的思维去揣度一个怨灵！中村的下场就是最血腥的警告！而他们……还在自欺欺人！
“紫色灯泡……”才华在意识里无声地呼唤，“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警署……根本挡不住她！她是不是……己经在路上了？”
紫色的光球依旧沉默，没有回应。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又如此飞快。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却又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在无可挽回地流逝。
才华知道，警署的庇护己经名存实亡。甚至……这里可能变成了一个更显眼的靶子。
伽椰子……那个无法理解、无法阻挡的怨灵，她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者……就在这栋大楼的阴影里，无声地徘徊。她不需要钥匙，不需要破门，她只需要……找到他。就像中村一样。
“她怎么找……”才华的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像普通人一样……走路？飘？还是……从那些阴暗的角落……水管里……墙壁里……渗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手电筒。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中村被塞进水龙头的惨状，不去想冈门偏左瞬间干瘪的恐怖，不去想钢板日穿被扭曲成椅子的绝望。他必须活下去！
“紫色灯泡……”才华再次在意识里默念，这是一种近乎祈祷的绝望，“你给的规则……‘她只能慢慢找’……这‘慢慢’到底有多慢？她……离我还有多远？”
紫色的光球依旧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