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柠檬水顺着脖颈滑落,浸湿了衣领,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混合着柠檬片酸涩的气息。但此刻,严浩翔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失灵了。他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海水打湿的、滚烫的石雕,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只递过来的、洁白无瑕的手帕,和手帕后那双含着月华般温柔笑意的眼睛。
包厢里短暂的寂静和兄弟们压抑的笑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指尖带着水渍和冰凉,带着柠檬的微酸气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巾。
指尖终于触碰到干燥、柔软、带着她体温和淡淡薄荷清香的布料边缘。
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指尖窜入心脏,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指尖不要抖得太厉害,极其谨慎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接过了那块手帕。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残留的温热,那点暖意像投入寒潭的火星,微弱却固执地在他心底蔓延开,驱散了一部分冰水带来的狼狈和羞耻的寒意。
他紧紧攥着那块柔软的手帕,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指腹无意识地着布料细腻的纹理,感受着那上面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清冽气息。巨大的羞赧并未完全退去,脸颊依旧滚烫,耳根红得滴血,但一股更强烈、更隐秘的幸福感,如同温泉般汩汩涌出,包裹着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他依旧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手里这块小小的、洁白的“救命稻草”,仿佛上面写着宇宙的终极答案。
丁程鑫递过来的纸巾被忽略了。贺峻霖憋不住的笑声似乎也远去了。他用那块带着薄荷香的手帕,胡乱地、用力地擦拭着脖子和锁骨上残留的冰水痕迹和黏腻的柠檬片,动作笨拙又用力,仿佛要把刚才所有的尴尬都擦掉,也像是在遮掩自己快要失控的表情。
晚餐在一种混合着诡异尴尬和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中草草收尾。严浩翔全程像个沉默的影子,埋头跟在众人后面,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块己经变得微湿、却依旧散发着薄荷香气的手帕,仿佛那是他连接现实的唯一纽带。
回到酒店别墅区,暖黄的庭院灯光照亮了棕榈树婆娑的影子。丁程鑫搂着林薇,和其他兄弟说笑着走向各自的住处。严浩翔低着头,脚步匆匆,只想立刻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和那块手帕一起藏起来。
就在他即将踏上通往自己别墅的小径时——
“严先生。”
那个清亮悦耳、如同冰镇薄荷水般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身后响起,穿透了夜晚的寂静,也穿透了他试图筑起的厚厚心防。
严浩翔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脊背猛地绷首!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重般地擂动!咚!咚!咚!每一声都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僵硬,转过身。
舒逸站在几步开外,月光如水,温柔地倾泻在她身上。她换下了晚餐时的正装,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米白色亚麻长裙,海风吹拂着裙摆和披散下来的微卷长发,整个人沐浴在清辉里,像一朵盛放在夜色中的栀子花,散发着宁静而柔和的光芒。
她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的僵硬和……无法掩饰的紧张。她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温柔的弧度,带着点歉意,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从容。
“今晚……是我有点冒失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温和的歉意,“害你……损失了一顿帝王蟹大餐。”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块微湿的手帕,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点促狭。
严浩翔感觉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把手帕藏到身后,动作进行到一半又僵住,显得无比笨拙。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没…没关系!是我自己……” 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舒逸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她轻轻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海风带来她身上那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清冽薄荷香,比晚餐时更加清晰,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严浩翔混乱的呼吸和心跳。
“作为赔偿,”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低垂的眼睛上,“也作为弄脏你手帕的歉意……”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紧握着的手帕上,那眼神带着点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明天下午,如果严先生有空的话,陪我去附近的手工市集逛逛?听说那里有很多有趣的巴厘岛特色小玩意,正好……” 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点小小的狡黠,“可以挑选一块新的手帕?”
轰——!
严浩翔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炸成了一片空白!她约他?!单独?!去市集?!买手帕?!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试图维持的镇定!幸福得快要昏厥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比晚餐时更加强烈!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攥着手帕的手心沁出了更多的汗,那点薄荷香混合着他自己的气息,变得无比清晰。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赧!她就这样看着他,用如此自然、如此从容的语气,发出了邀请!而他……他像个傻子一样僵在原地,连个“好”字都说不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撞进舒逸含笑的眼眸里。月光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温柔的期待和一点点促狭的等待。那眼神像有魔力,让他心头滚烫,却奇异地驱散了一部分让他窒息的紧张。
“好……好!”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干涩紧绷,带着明显的破音,但总算是挤出了肯定的回答。说完,他立刻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有他毕生追求的宝藏。脸颊和耳根的红晕在月光下无所遁形,像熟透的浆果。
舒逸看着他这副明明欣喜若狂却又羞赧得恨不得钻地缝的样子,唇角的笑意如同涟漪般无声地扩大。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月光的清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就说定了。明天下午三点,酒店大堂见?”
“嗯!” 严浩翔用力地点头,依旧不敢抬头,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短促而急切。
“晚安,严先生。” 舒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仿佛完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晚…晚安!” 严浩翔立刻回应,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带着急于结束对话的慌乱。
他听到舒逸轻缓的脚步声转身离去,踩在砂石小径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渐渐远去。首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夜风中,他才敢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月光下,那抹米白色的、如同月光精灵般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隔壁别墅的门廊阴影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清冽的薄荷香气,和她最后那句带着笑意的“晚安”。
他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己经变得温热、带着他汗渍和柠檬水气息、却依旧固执地散发着薄荷清香的手帕。晚风吹过他滚烫的脸颊和耳廓,带来一丝微凉,却丝毫无法平息他胸腔里那场名为“舒逸”的、剧烈燃烧的风暴。
过了许久,他才像一具被解除了定身咒的傀儡,缓缓地、脚步虚浮地、同手同脚地走向自己的别墅。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云端。
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月光和海浪声。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长跑。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缓缓抬起手,将那块紧握了一路、己经变得皱巴巴的手帕举到眼前。
黑暗中,他看不清它的颜色,却能清晰地闻到那上面混合着的、复杂的、却无比清晰的气息——柠檬的微酸,海风的咸涩,他紧张的汗意,以及……那最核心的、挥之不去的、清冽的薄荷香。
那是属于她的气息。
严浩翔将脸深深地埋进那块柔软、微湿、带着复杂气息的手帕里。
黑暗中,只剩下他沉重而灼热的呼吸声,和他胸腔里,那一声声如同鼓点般持续擂动、宣告着幸福与悸动的心跳。那心跳声里,萦绕着海风的味道,月光的清辉,和一丝刻入心扉的、清冽的薄荷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