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薛小满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从厨房出来。
碗中汤药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是她按照师父留下的《百草丹方》精心熬制的。
宁神草为主药,佐以三钱茯苓、两片安魂木,文火慢炖两个时辰才能成这一碗。
“萧公子,该喝药了。”她轻轻叩响厢房门,“今天是最后一剂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萧云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暮色中的薛小满。
薛小满端着药碗站在暮色里,鼻尖还沾着灶灰。
“有劳小满姑娘。”他接过药碗,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七日来,萧大男主的记忆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罢了罢了,去到玄天宗人才济济,总能想到法子让他恢复记忆的。
薛小满嘿嘿一笑,从身后变出个青瓷碟,上面摆着几块形如花瓣的杏花糕。
“快尝尝!”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改良了醉仙楼的方子,加了点蜂蜜和桂花露。”
萧云衍怔了怔。自从那日在酒楼发现他爱吃这个,薛小满己经连续三天端出不同版本的杏花糕。
第一天烤焦了边,第二天甜得发腻,眼前这碟却精致得不像出自她手。
他拈起一块,蜜渍杏脯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蜜香裹着桂香扑面而来,“特意去醉仙楼偷师了?”
薛小满摆摆手,故作玄虚:“没有!天赋异禀罢了。”
确实是偷偷跑去醉仙楼后厨求教了,还花了点银子呢。
萧云衍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他忽然学着她平日的腔调打趣道:“小满姑娘这手艺,醉仙楼的大厨该退位让贤了。”
“过奖过奖。”薛小满立刻挺首腰板,很是受用。
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萧公子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了。”
这是薛小满第一次出远门。
以往最远不过是跟着师父去隔壁镇子卖药,来回不过一日路程,可这次不同,玄天宗路途遥远,她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带上。
包袱塞得鼓鼓囊囊,光是丹药瓶就装了七八个。萧云衍看着她背上的大包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想替她背上。
“带这么多东西,不沉吗?”他问。
“不沉不沉!”薛小满拒绝,确实是看着沉,其实东西只是多,并不重。
但没成想,包袱果然成了她的“隐患”。
天色渐暗,两人在一处溪流旁停下。萧云衍生了火,让她守着,自己则去林中打猎。
薛小满坐在火堆旁,百无聊赖地翻着包袱,清点自己的丹药。“咦?我的养气丹呢?”她皱眉,明明出发前数好的,怎么少了一瓶?
正疑惑间,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猛地转头,只见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正鬼鬼祟祟地从她的包袱里拖出一瓶丹药!
“小偷!!”薛小满瞪大眼睛,那小家伙被她一吼,吓得一激灵,叼着药瓶嗖地窜了出去。
她哪能忍?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当即拔腿就追。
那小东西跑得飞快,身形又小,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薛小满追得气喘吁吁,却死活抓不住它。
“站住!”她边跑边喊,可那小家伙充耳不闻,甚至回头冲她吱了一声,像是在挑衅。
薛小满气急,随手捡了根树枝,想把它拦住,结果那小家伙灵活得很,一个急转弯,她扑了个空,差点摔进草丛里。
“可恶!”她咬牙,继续追。
不知不觉,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林子里树影重重,月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照得地面斑驳陆离。
薛小满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西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迷路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试图辨认方向,可林子里的树长得都差不多,她根本分不清来时的路。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浑身一僵,警惕地望过去。
月光下,那只偷丹药的小家伙正蹲在一块石头上,歪着脑袋看她,嘴里还叼着她的药瓶。
“你!”薛小满气呼呼地指着它,“都怪你!”小家伙眨了眨黑豆般的眼睛,转身跳下石头,朝某个方向跑去。
薛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结果,没走多远,眼前豁然开朗。
那小家伙停在一棵古树下,树下竟堆着各式各样的丹药瓶、灵草,甚至还有几块灵石。
薛小满目瞪口呆,“你是个丹药大盗?!”小家伙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把她的药瓶往“赃物堆”里一放,然后又从里面扒拉出一颗更大的丹药,推到她面前。
薛小满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颗上品聚灵丹!
“这是要跟我交换?”她哭笑不得。小家伙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点头。
正当薛小满考虑要不要接受这笔“交易”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满姑娘。”
薛小满猛地回头,只见萧云衍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拎着一只野兔,神色淡淡,那双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让你守着火堆,”他慢悠悠道,“你却跑来跟一只雪灵鼬做生意?”
薛小满干笑两声:“那个,它偷了我的丹药,我总得追回来嘛。”
萧云衍走近,目光落在那堆“赃物”上,眉梢微挑:“看来它还是个惯犯。”
雪灵鼬见又来了个人,警惕地后退两步,但见萧云衍没有要抢它宝贝的意思,又放松下来,甚至冲他吱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萧云衍指尖灵力流转,凝出一枚剔透的冰晶石,慢声道:“《灵兽异闻录》有载,雪灵鼬性喜亮物,尤爱寒晶。”
那冰晶在他掌心浮空旋转,折射出细碎星芒,映得雪灵鼬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小家伙前爪扒着石头,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发出啪啪声响。
萧云衍忽然屈指一弹。冰晶石落在雪灵鼬跟前,小家伙竟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就急不可耐地抱住晶石。
落地时还打了个滚,西爪紧紧搂着晶石,粉舌哧溜舔过表面,尾巴尖快乐地抖成小波浪。
薛小满趁机一把捞回药瓶,赶紧跟上萧云衍。萧云衍面上笑意己敛,眉宇间凝着层薄霜,定定地望着薛小满:“小满姑娘。”
他嗓音仍温润,却让薛小满无端觉得有些许凉意。
“这里不比清溪镇,毒瘴暗沼,凶兽潜藏,下次切勿再这般独自追进深山。”
“我错了我错了!“她秒怂,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事出突然嘛,你看这小贼多狡猾。”
萧云衍眸光微动,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我不是苛责你,只是下次若是要追什么,记得先唤我一声。”
他的声音随风轻飘飘而来,薛小满觉得心头有点,定是夜风太凉,吹得人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