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的冬天,比成都冷得多。火车驶入陇原大地时,窗外己是一片苍茫的雪景。陈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寒气透过车窗缝隙渗了进来。周云澈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感到了一些暖意。
周云澈的家在一个小县城里,一栋有些年头的单元楼。开门的是周云澈的母亲,一位看起来很能干但表情有些严肃的中年妇女。她上下打量了陈舟一番,脸上没什么表情:“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屋里陈设简单却整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和饭菜混合的味道。周云澈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说了句“回来了”,便又低下头去。
气氛有些尴尬。陈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套西川的茶叶和一些特产,递给周云澈的母亲:“阿姨,这是我给您和叔叔带的一点小礼物。”
周云澈的母亲接过来,放在一边,语气平淡:“破费了。坐吧。”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周云澈的母亲不停地给他夹菜,问他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却很少跟陈舟说话。偶尔问起陈舟的工作和家庭,语气也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你家就你一个女儿?”
“嗯。”
“那以后你嫁过来,你爸妈怎么办?这么远,想回去一趟都不容易。”
陈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勉强笑了笑:“现在交通方便,放假了可以常回去看看。”
“方便?从这里到成都,火车要坐十多个小时,飞机票又那么贵,怎么方便?”周云澈的母亲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我们老周家就阿澈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是要传宗接代的。你一个西川姑娘,离我们这么远,生活习惯又不一样,以后怎么照顾我们?怎么操持家务?”
陈舟的脸一下子白了。鼻子酸的无法呼吸,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更没想到周云澈的母亲会如此首接地表达反对。
周云澈连忙打圆场:“妈,你说什么呢?舟舟很懂事的,她……”
“我没说什么!”周云澈的母亲打断他,“我这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你同学,哪个不是找的本地姑娘?知根知底,以后互相有个照应。你找个外地的,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陈舟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低着头,用力让眼泪不掉下来了。周云澈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
饭后,周云澈的父母把他叫进了房间,关上门,里面传来隐约的争吵声。陈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敲打着窗户,也敲打在她的心上。
此刻她多想立马起身逃离此地,回到爸妈身边,放声大哭一场!
可是,她这样走了的话,周云澈怎么办?就这样放弃她们苦苦挣扎了这么久的感情吗?
虽然,她心里己经清楚的知道,她们,己经不可能有以后了。可是,她也执拗的不想面对。
万一,万一再坚持一下,就有转机有希望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周云澈才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憔悴,眼睛有些红。“舟舟,对不起……”
陈舟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明白的。”
那一晚,陈舟几乎彻夜未眠。
她躺在周云澈房间的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他父母的低语声,心里一片冰凉。
她知道,他的父母是铁了心反对他们在一起,理由很现实:地域差异,离得太远,不方便照顾老人,甚至担心生活习惯不同会影响家庭和睦。
看着房间里带着周云澈气息的所有东西,她的眼泪就浸湿了枕头。
接下来的一天,周云澈的父母没有再当面给陈舟难堪,但态度始终冷淡。他们会故意在陈舟面前提起某个“知根知底”的本地姑娘,会暗示周云澈“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耽误了终身大事”。
陈舟能感觉到,周云澈夹在中间很痛苦。一边是他深爱的女友,一边是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父母。他试图劝说父母,却总是被驳回,甚至引发更激烈的争吵。
“舟,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第三天,周云澈疲惫地对陈舟说,“在这里待着,大家都难受。”
陈舟点点头,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这场“拜见家长”,变成了一场无声的战役,而她显然是那个不被欢迎的“外来者”。
离开甘肃的那天,雪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周云澈的父母没有来送他们,只是临走时对他们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说的话,别让我们老两口失望。”
火车启动时,陈舟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雪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周云澈把她揽进怀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舟,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陈舟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流着泪。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们分开的前奏了。
回到成都后,陈舟把在甘肃的遭遇告诉了父母。不出所料,她的父母反应激烈。
“我就说吧!早就让你们断了联系!”母亲在电话里焦急又心疼地说,“你看看,人家父母根本就不同意!我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去别人家受白眼遭冷遇!哪里有这样做事的人?你要是真嫁过去,以后有你苦头吃!”
“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舟儿,听爸妈的话,赶紧分手吧。”父亲的语气也很严肃,“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让你嫁那么远?以后受了委屈,我们想帮你都帮不上!”
一边是男友父母的坚决反对,一边是自己父母的苦苦相劝,陈舟感觉自己像被夹在两块巨石之间,喘不过气来。她和周云澈的感情,曾经是她对抗一切困难的勇气来源,但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