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幕缓缓拉下，华灯初上，车流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
陈默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中心的高架上。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副驾驶座上，那扎正低头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指尖带着点泄愤般的力道。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气鼓鼓的侧脸上。
【姐妹求助！计划A惨遭滑铁卢！目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被壁咚震慑呢？说好的欲擒故纵呢？他答应得比食堂打饭还痛快！这让我后面怎么演若即若离？！在线等！急！十万火急！】——收信人：陈瑶。
陈瑶的回复快得惊人，带着一串幸灾乐祸的“哈哈哈”表情包：
【小那扎！你这是碰上硬茬了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过别慌！
Plan B启动！吃饭是战场！记住核心奥义：优雅！从容！把他当空气！
眼神要飘忽，话题要跳跃！聊口红聊星座聊楼下流浪猫绝育就是不聊他！让他猜！让他急！让他主动找话题！
记住，你是女王！他是你的侍从！筷子掉了都别自己捡！等他伺候！】
那扎看着屏幕上的“作战指南”，眉头紧锁，努力消化着“当空气”、“等伺候”这种高深战术。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开车的陈默。
他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冷硬，眉头微锁，似乎还沉浸在什么烦心事里，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偷瞄。
那扎心里更气了。
凭什么他就能这么淡定？凭什么她就得在这里绞尽脑汁研究“撩汉秘籍”？
她泄愤似的把手机塞回包里，抱着手臂，扭过头，对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生闷气。哼！当空气就当空气！看谁憋得过谁！
副驾的那扎抱着手臂，对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生闷气。
陈瑶的“Plan B”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当空气！等伺候！让他猜！让他急！” 她越想越憋屈，凭什么自己要费这么大劲？她决定严格执行！从现在开始，陈默就是一团会开车的空气！
“咳，” 陈默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瞥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小孔雀。
“那扎同学，想好吃什么没？日料？法餐？还是……”
“随便。” 那扎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头都没转，完美的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神倔强地锁定窗外某块不断变换的巨幅广告牌，仿佛那上面写着宇宙终极答案。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空气！我是空气！他跟我说话我听不见！
陈默嘴角抽了抽。
这“随便”两个字，杀伤力堪比核武器。
他揉了揉眉心，重生以来第一次对“女人缘10分”这个该死的被动属性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这玩意儿招来的不是桃花，是雷区啊！一个两个，都跟点了炮仗似的。
“那就…我定了？” 他试探着问。
那扎依旧保持完美的45度角望天（车顶）姿势，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恩准。心里的小人却在挥舞拳头：憋死你！急死你！快求我说话！
陈默无声地叹了口气，方向盘一打，车子滑向帝都久负盛名的顶级日料店。
黑色轿车最终停在一家低调奢华的日式料亭店前。
身着和服的服务生无声地拉开厚重的木格门，幽深的玄关，暖黄的纸灯，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那扎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腰背，踩着银色细高跟，跟在陈默身侧走了进去。
她默念着陈瑶的“Plan B”核心奥义：优雅！从容！把他当空气！
包厢是典型的和式风格，榻榻米，矮桌，清雅的插花，窗外是精心布置的枯山水庭院，在灯下静谧如画。
两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脱鞋入座，隔着矮桌相对而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榻榻米草香和高级日料店特有的清冷气息。
“陈先生，那扎小姐，请用茶。”服务生奉上温热的抹茶，悄然退下，拉上了纸门。
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那扎眼观鼻，鼻观心，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得如同参加国宴。
她牢记陈瑶的“眼神要飘忽”，于是目光开始漫无目的地游移——看插花，看窗外的石头，看天花板上的竹灯……就是不看对面的陈默。
陈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对面那扎这副如临大敌、努力装“空气”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又有点想上扬。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这家店的蓝鳍金枪鱼据说不错，待会尝尝？”
来了！他主动搭话了！
那扎心头警铃大作！陈瑶说了，不能接他的话茬！要让他猜！要让他急！
“嗯。”她目不斜视，盯着面前那杯抹茶，仿佛里面藏着宇宙真理，极其高冷地、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陈默：“……”
行吧。空气就空气。他也不再找话，自顾自地翻看着菜单。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只有窗外庭院里模拟的潺潺流水声，兀自流淌。
很快，前菜上来了。精致的漆器小碟，摆着几样时令刺身和开胃小菜。
那扎拿起筷子，动作力求优雅，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鲷鱼刺身。
陈瑶的“把他当空气”在耳边回响，她努力无视对面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然而，当那鲜甜的鱼肉刚入口，陈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味道怎么样？”
那扎咀嚼的动作一顿。
不能回答！要跳跃话题！聊口红！聊星座！聊楼下流浪猫绝育！
她飞快地咽下鱼肉，目光终于从碟子上抬起来，但依旧精准地避开了陈默的脸，飘向了他身后的那幅浮世绘。
“嗯…最近在看一个剧本…角色还行…不过我觉得…楼下的流浪猫该去做绝育了…天气热了，容易打架…”
陈默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扎对着墙上的画说话，一时无言以对。
这话题跳跃得……确实够飘忽。
“咳，确实该做绝育了。”他顺着她的话题勉强接了一句。
“对吧对吧！”那扎仿佛终于找到了安全领域，眼神亮了一下，但立刻又想起陈瑶的“眼神要飘忽”，赶紧把视线挪开。
这次飘到了桌上的插花，“哦对了，周栋雨是水瓶座，你知道水瓶座最近运势怎么样吗？水逆是不是快结束了？”
陈默：“……”
他默默夹起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
这顿饭吃得……信息量有点大。
接下来，那扎完美贯彻了陈瑶的“撩汉”精髓。
陈默问海胆鲜不鲜，她聊起学校后门那只叫“大橘”的流浪猫最近好像怀孕了，是不是该联系绝育机构。
陈默提到《人生大事》的后期配乐，她开始分析自己上升星座是射手座所以特别向往自由。
陈默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立刻打断，指着窗外庭院角落：“诶，你看那块石头像不像一只蹲着的青蛙？”
一顿饭下来，陈默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烧脑的、毫无逻辑关联的词语接龙游戏。
那扎也累得够呛。
既要保持高冷姿态，又要不断寻找新话题防止冷场。
还要时刻注意眼神飘忽不能定点，更要忍住不去看陈默那张越看越觉得帅得有点过分的脸……这简首比她拍一天戏还累！
她内心的小人己经在疯狂挠墙：瑶姐！你这都是什么魔鬼教程啊！
侍者撤下主菜的餐盘，端上两份精致的甜品。一份是抹茶慕斯配红豆沙，另一份是……一小碟翠绿欲滴、散发着独特辛辣气息的芥末酱？旁边还配着一小撮细盐。
那扎看着那碟翠绿，眼睛一亮。
她记得陈瑶提过，高级日料店有时会用新鲜研磨的山葵，配盐作为清口小食，风味独特。
刚才吃刺身时配的芥末是管装的，颜色偏黄，味道冲。
眼前这碟新鲜的，颜色这么翠绿，看着就高级，味道肯定更柔和！
而且，这正是一个展现她“懂行”和“优雅从容”的好机会！不能总聊猫绝育吧！
说干就干！
在那扎的认知里，抹茶粉是高级的、略带苦味的绿色粉末，可以冲水喝也可以撒在甜品上。
眼前这碟翠绿，形态质地都太像了！再加上旁边那撮细盐，这不就是抹茶粉配盐吗？一定是用来撒在抹茶慕斯上增加风味的！
她为自己的“博学”和“机智”点了个赞。
趁着陈默低头看手机的瞬间，那扎优雅地（自认为）拿起旁边的小银勺，毫不犹豫地舀起满满一勺那翠绿欲滴的“高级抹茶粉”，然后，带着一种展示美食家品位的从容姿态，手腕一抖——唰！
一整勺！翠绿！均匀地！覆盖在了她那块原本精致的抹茶慕斯蛋糕上！
绿色的慕斯蛋糕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翠绿……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做完这一切，那扎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样才够味！才够高级！
她拿起小勺，带着一种对新奇口味的期待，优雅地挖起一大块覆盖着“抹茶粉”的慕斯，送入口中。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满分！
下一秒——
“唔！！！”
那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刺激而剧烈收缩！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首冲天灵盖的辛辣和呛鼻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从她的口腔、鼻腔，甚至泪腺里狂暴地炸开！
“咳咳咳！！”
什么优雅！什么从容！什么把他当空气！
所有伪装瞬间灰飞烟灭！
那扎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让她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隐隐可见！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高压锅，耳朵里嗡嗡作响，灵魂都要被那股霸道的辛辣给冲出来了！
“水……水！快给我水！”她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痛苦，哪里还有半分“女王”的样子，活脱脱一只误吞了辣椒的可怜小兽。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着那扎面前那碟被挖掉一大块的翠绿芥末酱，再看看她那块被“毒害”的慕斯蛋糕，以及她此刻涕泪横流、痛苦万分的惨状……
“噗……咳咳！”陈默这次是真的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
这很那扎！
他强忍着笑意，赶紧把自己手边那杯没动过的冰水推了过去，又迅速按了服务铃。
“快漱漱口！”
那扎哪里还顾得上形象，一把抓过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
冰凉的液体稍稍缓解了口腔里那毁灭性的灼烧感，但那股首冲脑门的辛辣余威仍在，让她眼泪汪汪，不住地抽着冷气，看起来可怜极了。
服务生很快进来，看到这场面也吓了一跳，连忙又送上冰水和湿毛巾。
陈默看着那扎狼狈地擦着眼泪鼻涕，小脸皱成一团，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之前那点因为修罗场和林鹿带来的烦闷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哭笑不得。
他憋住笑，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慢点擦。那是新鲜山葵磨的芥末酱，不是抹茶粉……劲儿特别冲。”
那扎接过纸巾，擤着鼻涕，听到陈默的话，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我……我知道是芥末！我就是……就是想试试味道！”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尊严，只是那通红的眼圈和不断吸溜鼻子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陈默看着她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没再戳穿她。
那扎己经稍微缓过来一点，但眼睛还是红红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正蔫蔫地用勺子戳着面前那块被她“毒害”的抹茶慕斯。
“好点没？”陈默问。
“嗯……”那扎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彻底蔫了。
什么撩汉秘籍，什么女王气场，都被那一勺芥末轰得渣都不剩。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时光倒流。
陈默看着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之前的无奈化作了些许同情。
他招来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份新的、完好无损的抹茶慕斯，和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被送了上来，替换掉了那扎面前惨不忍睹的“战场”。
“吃点甜的压压惊。”陈默把那杯柚子茶推到她面前。
那扎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茶，又看看陈默没什么特别表情的脸，心里那点羞愤和委屈，莫名其妙地就淡了一些，甚至还涌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她默默地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柚子茶。
清甜微酸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很好地安抚了被芥末蹂躏过的感官，也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和诡异。
陈默也拿起自己的甜品勺，慢慢地吃着那份抹茶慕斯。
